知州赵孟庆眉头紧锁,心道这可该如何是好。难道这位顾钦差真的是老天爷派来对付他的?“东主,不如您前去和府台大人商议一二吧?”临清原本是县,弘治二年升为州,领丘县、馆陶二县,归东昌府管辖。吴琏口中的府台自然就是东昌知府孙炎了。赵孟庆之所以能够在临清高枕无忧,和这位孙知府颇有关系。孙炎和赵孟庆是亲家,赵孟庆的小女儿嫁给了孙炎的长子。两家自然是关系匪浅。可赵孟庆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抱孙炎的大腿。理由很简单,太没面子了啊。临清可是赵孟庆治理的,孙炎最多也就是上官,赵孟庆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需要假借孙炎之手,传出去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了吗?吴琏看出赵孟庆的犹豫,急切道:“东主切莫要因小失大啊。这钦差来势汹汹,肯定是要拿人开刀的。临清就在运河边上,他不找您的麻烦找谁的麻烦?”吴琏心道你若是屁股干净也就罢了,那顾鼎臣总不会无中生有,变出个罪名来。可赵孟庆屁股不干净啊。和大明朝的大部分官员一样,赵孟庆贪火耗,贪税银,甚至连修建河堤的银钱都贪。这样一个官,还不是一查一个准?这种时候不想着抱团取暖,还在乎什么面子,不是找死是什么?赵孟庆背负双手踱了几步,仍没有下定决心。吴琏心道当初怎么瞎了眼找了这么个没用的家伙做东主,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尽心辅佐好他。不然赵孟庆出了事,他这个做谋士的也没有好下场。“东主别犹豫了,快去东昌府和府台大人商议商议吧。”赵孟庆耳根子软,被吴琏这么屡次三番的一撺掇,遂是咬牙道:“好,我便前去东昌府一趟,衙门里有什么事都先拖着,等本官回来再说。”赵孟庆离开临清便直奔东昌府去也。沿着会通河乘船一路南下,便到了东昌府府治所在地聊城。赵孟庆是从五品官,比从四品的东昌知府,他的亲家孙炎低了整整两级。又因为他们两家有着姻亲关系,更让赵孟庆觉得和孙炎见面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故而他尽量不与孙炎见面,即便是因为公务不得不见,二人间也只是聊聊数语,绝不会促膝长谈。今日却是没有办法,眼看着钦差南下临清,他必须得去和亲家商议一番,看看如何行事。来到知府衙门前,赵孟庆咳嗽一声道:“府台大人可在?本官有要事,要亲自与府台大人商议。”“赵大人请随小的来。”一名书吏恭敬的冲赵孟庆拱了拱手,把他引入衙门。大明的官员其实都差不多,都十分懂的享受。虽然朝廷明文规定不得用府县库银修建衙门宅院,但官员们总有办法把后宅修建的富丽堂皇。东昌知府孙炎也不例外。作为山东布政司最富庶的府,东昌府衙门简直堪比王府一般。除了前衙被翻新外,后宅更是引入曲水,修建亭台楼阁,水榭歌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王爷的宅院呢。这日孙炎在后院品茶,见书吏引着赵孟庆匆匆而来,不由得心生疑惑。这位亲家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平日里想寻他可比登天还难,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主动来到东昌府了?孙炎放下茶盏,微微笑道:“赵大人怎么有时间来东昌府了,临清那里难道没有公务要处理吗?”赵孟庆嘴角抽了抽,尴尬道:“下官有要事需要向府台大人请教。”二人虽然是亲家关系,但毕竟同是朝廷官员,在人前还是要矜持一些的。不然万一被哪个不开眼的吏员传了出去,对名声有很大的影响。“哦,那便到书房叙话吧。”二人前后脚进了书房,各自在官帽椅上坐定。孙炎才压低声音道:“易莲啊,到底是什么事?”“炎之兄救我!”见左右无人,赵孟庆也没有了顾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孙炎大腿道。他突然之举可把孙知府吓坏了。孙炎咽了口吐沫道:“易莲,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说!”他拉了拉赵孟庆,对方却纹丝不动。孙炎屏息凝神,定了定道:“出了什么事情你总得说出来吧。你不说我可怎么帮你?”“炎之兄,钦差要来临清了,我可该如何是好啊。”“钦差?便是内阁大学士顾鼎臣顾阁老?”孙炎不疾不徐的说道。“正是他,正是他啊。若是换了旁人我也不会那么着急。可这位爷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炎之兄你说我可该怎么办啊。”“你是怕你贪墨修建河堤银两之事被查出来?”赵孟庆咬牙道:“账目上是查不出什么问题的。可就怕有人嘴巴不严。那姓顾的显然是有备而来,恐怕不查出什么来不会罢休的。”“经手此事的一共有几人?你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吗?”孙炎皱起眉头来。“炎之兄,经手此事的人虽然不多,但未必都跟我一条心啊。吴管家不会有问题,可别人都是只拿好处的。万一他们黑了心”赵孟庆还没说完,便被孙炎粗暴的打断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处理干净了。这种事你与本官说,本官就有办法了吗?”孙炎的这个态度让赵孟庆不知该说什么了。好啊,当初贪墨的河堤银两中可是一大半都到了你的腰包中,怎么现在钦差要来你就态度急转而下,急着撇切关系呢?再怎么说两家还有姻亲关系,姓孙的就这点担当?赵孟庆虽然对孙炎十分不满,但却也不能直接和孙炎翻脸,至少也得同仇敌忾先过了顾鼎臣这关再说。“炎之兄,话可不能这么讲,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好。但真出了事情,恐怕炎之兄那里也不好好过吧。”“你!”见赵孟庆在威胁自己,孙炎气的直想跺脚。“我又没说这事不管了,你别说气话!”:()寒门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