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心中暗自惆怅:“我一个亡国的王室子弟,现今连燕儿身在何处都不知,孤身一人食不果腹,留在这东冶也是徒然。不妨就加入汉军,随遇而安也罢。”于是点头答应。
邓恢所言非虚。
数个月后,汉军水师起锚奔赴辽东郡。
我以汉军水师参将一职协助收拢旧闽越水师剩余舟舰随军北上。
临行之日,我协同邓恢一行汉军亲往拜祭了汉军老李并我父母和忠伯的坟茔,之后挥泪告别东冶。
军旅生活的劳碌繁忙稍稍让我振作起来,只是午夜梦回之时,船舷外的海浪声和皎洁的月光依然会不时令我记挂起燕儿的安危,忆起那些旧日东冶梦中的儿女情长、男欢女爱,醒来时常常泪湿枕巾。
北行数月,汉军舟师绕过东莱半岛之后进入了渤海郡所在海域。
是日,漫天大雪,从未见过冰雪的我独自靠在船弦上一边欣赏雪景,一边摩挲着手中燕儿留给我的北燕玉佩。
船舷边的军旗被冰冷的海风吹起拂过我的脸上。
两只白鸟紧贴着船弦掠过低低掠过海面,我惊讶地发现它们好像是东冶才能见到的流求沙鸥,不禁心中感慨:这闽越的鸟和我这闽越的人一样,都到了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邓恢这时走到我身边,用手指着远处白茫茫的岸上一处显眼的河流入海口说道:“黄鲲快看,此处岸上海口就是漂榆邑,黄河和淇水等九河由此汇入渤海。
顺淇水溯游而上车行数日,就能抵达燕赵之地的易水之畔。从漂榆邑向北行船约二百里过了碣石山就是辽东了。”
我顺着邓恢所指方向望去,大雪纷飞之中,远处的海岸和河口万里冰封,银装素裹。
端的是气势磅礴,辽阔万里。
不禁感慨:
“大汉之江山何等壮阔,怨不得汉高祖有歌云: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邓恢点头道:“高祖歌中之意,在于求取勇士平定四方,安抚天下黎民百姓,使之安居而乐业。无论南越、闽越、西域诸国、还是这前方反叛的卫满朝鲜,甚至是漠北的匈奴人民。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各地炎黄苗裔,应当止戈息武、合舟共济才是。正如这华夏大地之上的无数大河,日夜不停,最后都汇入大海,其理偕同。”
我心中认同,不过嘴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遥望着那个海口,想象着远方易水的模样。
“世界上所有的河流最后全都会汇入大海!大海真的很大很美!”记得燕儿在那个月明星稀之夜的窗前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吧。
我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夜燕儿酒后绯红娇美的脸,心中顿时戚戚:“燕儿,不知你此刻是否还在人世……我终于到了北方,看见了北国的冰雪……可是和我描绘过这美景的那位北国的佳人却再也不能陪伴于我身旁……”
“你怎么还流眼泪了?是想家了吗?”邓恢不知其故,看着我湿润的眼眶,在旁诧异地问道。
…………………………
元封三年,汉军水陆夹击,朝鲜国都王险城开门投降,持续了数年的朝鲜战役终于结束。
汉军于朝鲜设乐浪等四郡后凯旋。
至此,北及朔漠、南抵交趾、西至西域,东临大海,数万里的国土都已被纳入大汉的版图。
各军依次班师,我亦跟随水师回到会稽郡。
舟抵会稽吴港之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我下船休整,到集市里买些东西。
待我回到码头时已是午饭时分,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码头上冲我挥手。
走近一看,竟然是许久不知所踪的居股!
居股的外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微晒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