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打断,急道:“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碰上你所说的斥候……”
此时,一卒自山前奔来,大吼道:“陆队正,昨日那几人适才又来在军前,欲寻……寻十二说话。我等依队正吩咐,称十二已死。那几人听后大哭而去,走时哭喊着什么王堂主之女、小师妹一类的言语。此后不久,金营中忽生骚动,前营拔营而去,后营接替围山,小路上似有援军开到,纷乱中却没有军兵顾着山上,我等可要趁此机会突围么?”
陆小安眼珠一转,正要说话,山后却又传来扰攘。
定睛看去,乃是前日所遣斥候分众而来。
斥候近前行礼道:“陆队正,属下随暗记寻去,多半日便出了山中,来在一条小路上。在路上行了一阵,认得是粮队往和尚原去时走过的。路上并无金军行进痕迹,特来回报。”
陆小安闻报,霍地转身,拔刀指十二怒道:“你往探通山砦去路,却直通到去和尚原山路。不过半日之途,却六日方归。山前金军前寨拔营,定是你与之串通,欲往此路前后夹击。你还有何话说?王堂主女,小师妹,你到底是谁?居然敢来我军中做金人细作?”
十二惶急辩道:“你的斥候寻错路途了!我探路时,先前错了方向,误撞出山。后又返回再探,这才找到回砦之路。我是女儿身不错,我父亦确是砦中堂主,可这与援军行路丝毫无关……”
陆小安冷笑一声,打断道:“如此说,你便是承认了与金营中那几个宋人勾结,断我军退路!”言罢,一刀向着十二砍来。
十二无奈,只得拔刀相迎。
佟仲在中间左拦右挡,意图将战团分开,但陆小安沙场历练出的刀法比十二厉害太多,局面遂渐渐变为二人联手敌陆。
其余军士在旁,与佟陆二人亲厚的分别聚在一处,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陆小安以一敌二,渐失上风,虚晃一刀跳开道:“佟仲,事到如今,你仍信这细作么?”
佟仲将十二挡在身后,答道:“我信的是我家将军与云夫人!”
陆小安道:“此处八百同袍性命,眼见便被此细作断送,你可要分得轻重!”
佟仲道:“我家将军正在诸葛砦守御绝不会错!将军所守乃是入蜀阴平小路之要冲,守着的乃是所有蜀中百姓性命!”
陆小安长出口气道:“我断然不会为此谎言满口之人的一面之词而率军至未知之地,行不知真假之事!”
佟仲怒道:“十二你信不过,神箭营你信不过么?我家将军你亦信不过么?”
见陆小安默而不语,长叹扬声道:“好!那你我便分道扬镳!信我箭营,愿与我共赴山砦,御金狗于入蜀要道者,过此处来!”
此言一出,兵丁半数皆凑在佟仲身后,多为吴玠麾下曾历富平之百战精兵。
陆小安先遣了适才那报信军卒去山前聚拢军士,方沉重道:“神箭营指挥乃是府州折家的折翎,在凤翔时,杨队将曾对我言讲,府州折家降金已有年余。你等在军前,竟无半点耳闻么?”
佟仲闻言,面上青红交替,欲辩无言。
身后众军之中,默默离去者有之,激愤喝问者有之,怒目唾弃者亦有之。
待山前军回,随佟仲之人,仅剩百余。
山前军中一弓手,自凤翔跟随陆小安直至此处,与数十箭手一同立于佟仲身后,问陆小安道:“陆队正,吴经略命你率军赴阴平山寨援护折指挥,莫非你竟要抗命么?临行时,吴经略曾训示,蜀中安危或就在我等一行,你忘记了么?你我在军,但听命抗敌,怎得如此多衡量?”
陆小安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在他身后,一亲历了和尚原叛乱的刀牌冷哼一声道:“当官的皆是嘴上说的好听!百姓只是讨生活,管他治上是金是宋!曲端将军倒是心念百姓,张枢密又是怎么对他的?吴经略与张枢密交好,此次派我等去山砦,多半亦是张枢密之令。那蜀中安危,怕只是骑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的官老爷的安危罢!”
陆小安闻言,心中念起于家乡避难时所经所历,不由起了一阵厌恶,刚刚绕上心头的那丝顾虑尽数消失,转身向后扬声令道:“弃此山,随斥候抢出探得新路,回和尚原助吴经略抵御金兵!是非对错,吴经略自会分明!我总不能带同你等,依难辨真假之言,枉送性命!”
说罢,抓了斥候,当先便行。
众军轰然应诺,不多时皆消失在林木深处不见。
佟仲心中虽是坚信自家将军,却对眼前情势及方才陆小安言语仍存犹疑,愣愣站在原地不动。
十二见状,往山前看了看,回身对佟仲跺脚甩手道:“罢了,说与你知!我生就女儿身,虽是自幼在孟门中,却并不在意什么家国大事,只是想和长公……你家云夫人一样,寻一个如意郎君,两厢厮守。那日安公子单剑屠金营,真个英武无双。自那时起我便已……喜欢上了他!此次在原上出发前,更是与他约了生死相守!就算是我会害众军,害箭营,害你家将军,总不会连自己心上人也害了去!我言已尽,跟不跟我走随你!”
言罢,双颊绯红,只觉得心中脸上,火烧也似。
既不敢看佟仲,亦不待他答话,自顾自往林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