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扫了眼周遭的人流,却不知说点什么好。
“显不显年轻啊?”
我马上点点头,肯定很用劲,脖子都咯吱咯吱响。我想说“显年轻”来着,但真没好意思说出口。
沈艳茹笑笑,故意晃晃大耳环,跟着又叹了口气:“你说说,是不是咱老在学校装师太,人都装老了?”
沈老师给母亲带了一套化妆品,看字样应该是法国货。
她问我假期都干啥了,我实话实说,她说比她强,她玩了一夏天,啥也没干成。
我问她都上哪儿玩了,她眨眨眼,说:“天南地北,环游世界呀。”
直到演出散场,出门吃饭时,我才发现陈建军也在。
这实在让人不舒服,要知道他在,我可能就不来了。
难说他是早看见了我,还是跟沈艳茹打招呼时才看见,至少这位北大高材生表现得完美无瑕,他像面对所有人那样冲我点头微笑,我竟连句脏话都不能说。
母亲跟白毛衣、赵XX走在一起,确切说俩女士把老头夹在中间,似个矮和尚挑了两大担柴火,说不出的滑稽。
她时不时要回头瞥我一眼,我故意放慢脚步,离他们越来越远。
阳光碎削,皮屑般落人一身,我第一次发现剧团的队伍竟如此之长。
酒席足足摆了七桌,算是包了整个二楼大堂,领导们坐一桌,我跟张凤棠几个远远挤在过道边上。
我姨让我给陆宏峰打电话,可惜没人接,她便开始咒骂这个死逼孩子。
等骂够了,她又谈起表姐,说前一阵新婚夫妇回家省亲,送的礼物怎么怎么好,闺女真是没白养。
同往年一样,张凤棠又收到了几束花,可能刚过七夕,其中不乏玫瑰。
我揣测正是这件事令她情绪分外高亢,吃吃喝喝也没能阻止她把热情传递给周围的人。
她问我有没有给陈瑶送礼物,我问啥礼物啊,“七夕呗,”她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别说你们光过洋节,这七夕才是咱们正统的节日啊。”
如你所说,我们确实只过洋节,乞巧节我倒知道,拿个大塑料盆生豆芽呗,送啥礼物啊,难不成要互送豆芽?
见我没吭声,她又问现在年轻人之间都送啥礼物。
我懒得搭理她,就随手指了指花。
她说那她的待遇还不错,我笑着点了点头。
“笑啥,”她突然压低声音,“跟你妈可没得比。”
我等着她说下去,不想我姨埋头掇菜,没了音。我只好问她咋了。
“你妈呀,一收礼物可都是盒盒包包的,”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印的还净是洋文,咋,不比你姨的几朵花高级?”
这最后一句,她几乎凑在我耳边,震耳欲聋。
“啥?”我感到嘴唇动了动,至于有没有说出话来就不清楚了。事实上,我有点发懵。
张凤棠做贼般环视一周后,悄悄靠近我,薄嘴唇努了努,却只是笑了笑。
母亲在给人敬酒,陈建军离她很远,但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狗胆坐在这里。“啥时候的事儿?”我小声问道。
“今年正月呗。”她语调愉快。
我掇块肘子,没说话。
“瞅你那脸,可别多想,又不是情人节。”
张凤棠凑过来,又迅速离开,半晌又操着一种哄小孩的口吻说,“真的咧,正月十几号吧,哎,可别说你姨说的啊。”
我没搭茬。
“听见没?”她在我盘子上敲了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