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急,”母亲笑笑,“过一阵啊,平阳还有个两三场。”
她说这次开会明确了一点,就是评剧已经申请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结果大概明年就能下来。
理论上讲,这当然是个好事,不说政府扶持吧,起码以后上外地演出时能少点障碍。
最后母亲递来一小碟蟹肉,我拒绝了,咱也没笨到手脚残疾,只是不习惯那种味道而已——也不怕笑话,我老觉得他家的大闸蟹有股汗脚的熏味儿。
这倒便宜了陈瑶。
不过蟹黄豆腐汤是真不错,不知不觉我一人就干掉了四五碗,直喝得满头大汗、饱嗝连连。
饭毕离开时,陈瑶邀请母亲晚上有空来大学城转转,“市场很热闹,卖啥小玩意儿的都有”。
这么说着,她一面拎起那个我从未见过的白皮包,一面把白围巾递了过去。
不得不说,她老太有眼色了,总能伶牙俐齿得让我惊讶,这是一名身着皮夹克的朋克少女所无法延伸出来的品质。
母亲犹豫了一下,笑笑说可能还有其他事,不一定走得开。
我问她晚上住哪儿“放心吧,”她说,“就会场附近,给统一安排有房间。”
这天天气晴冷,偶尔刮起的风像一把刀。
母亲系上围巾,戴好帽子,又穿上了藏青色的羊绒大衣。
今年流行靴裤配靴子,甭管老老少少,满大街都是这幅打扮,连不少男的都开始跟风学习,母亲也未能免俗,黑高跟短靴里是一条浅灰色的打底裤,圆润又修长的腿部轮廓很是养眼。
当晚本来要考刑诉,结果搞来搞去也没考成,我自顾自地做了套英语模拟卷,到第三篇阅读理解时挣扎片刻到底是放弃了,那些字母真是戳人眼疼。
在抽展里乱翻一通,找到一本印刷粗糙的《亮剑》,跳着看了几眼,不等山猫子干掉魏和尚,下课铃便响了。
走出二号教学楼时将近十点,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半晌没人接。
几分钟后再拨过去,响了两三声,直接给挂了。
我不知道这大晚上的还有啥紧要会议,有个几十秒吧,正纳闷呢,母亲给打了过来。
当时我就站在宿舍楼下,头顶群魔乱舞,鬼哭狼嚎。
她唤了声“林林”,问咋了,轻言轻语的,随后清了下嗓子。
“没事儿,”我笑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呢,这才几点呀。”母亲也笑,耳畔隐隐响起一串熟悉的钢琴曲。
“十点了都!”
“十点了?”
母亲“噢”了声,我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结果没了音。
钢琴曲变成了悠扬的口琴声,一个醇厚的男声说:人的一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
“看电视呢?”这个利群广告我看过不下几百遍。
“嗯,”她轻吐口气,“刚跟人聊天聊过头了,手机静音没听到。”
我吸吸鼻子,没吭声。老实说,我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没由来地想到了陈建军。
“林林啊——”母亲啧了声,片刻才又说,“考完试了?”
“没,没考成。”
“咋没考成?”
“难说,老师临时有事儿吧。”
“哦——”母亲叹口气,“回宿舍了?洗洗早点睡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