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吃饭都在三号新食堂,菜式多一些,离宿舍也近,准备考研后基本上换到了一号食堂,陈瑶如果没课,会提前占位打好饭,要是有课,我俩也只能冒着油烟慢慢等——因为对一般人的口味来说,也就二号窗口的各类炒饭还算凑合。
吃罢饭,陈瑶提议沿着南侧甬道逛一圈,顺便买点水果,正是在游泳馆对面的那家水果超市门口,我感到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恰如所担心的,是条短信,来自135开头的广东号,简洁如故:灰色,1109房间。
我用手挡着阳光凑近确认了一番,确实是这几个字,也确实是那个号码。
陈瑶回头问咋了,她刚兴冲冲地跳上台阶,试图像鸟那样飞起来,我说没事,把手机揣进兜里后,立马笑了笑。
很快,买了几个苹果出来,没走两步,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我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理它,但终究是没忍住,这次字数多一些:忘说了,一个小时内有效。
值得一提的是,逗号、句号皆属短信内容,非我妄自添加。
陈瑶美滋滋地剥着那只搞价搞出来的橘子,嘴里碎叨叨的,说平安夜要怎么玩什么的,油亮的马尾在走动中轻盈地跳跃。
就在这明亮的轻盈中,手机兀地响了起来,等我犹豫着接起,以为对方总算要说点什么时,瞬间又被挂掉。
陈瑶撇过脸来,不满地皱了皱眉。
这天万里无云,却一如既往地溜着小风,白色垃圾不时阴测测地打身旁盘旋而起,升至高空。
我裹紧羽绒服,眯眼瞅了瞅太阳。
昨晚在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我回了一条,问对方是谁,想干啥。
卡着表等了两分钟,理所当然,没有回应。
当即我跳下床,跑过道上给它打了个电话,这货不接,再打过去,已是“暂时无法接通”。
我并不愿去揣测这条骚扰短信乃至最近的一连串短信、光盘和房卡意味着什么,但睡眠还是在翻来覆去中姗姗来迟,唯值得庆幸的是,一早睁开眼时我得以确定,昨晚好歹是睡着了。
目送陈瑶回寝室后,我没去二号教学楼上自习,而是转身返回了宿舍,走着走着甚至小跑起来。
四张房卡两金一红一银,唯一接近“灰色”的,只有那张“银色”的了,真不知是我色盲还是这位仁兄色盲。
从名称上讲,银灰色房卡是最特别的一张,“宏达”和“大酒店”中间多了个括弧,写着“度假”,至于酒店地址,当然是在沉香湖畔。
沉香湖距X大所在的小镇大概二十来公里,去年骑行单程花了快俩钟头,打的过去保守估计也要二三十分钟,听说六月初开通了旅游大巴,这个显然就更不用考虑了。
收到短信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二,已过去二十三分钟。
揣着一丝侥幸,我又恼怒地拨了次那个广东号,依旧是无法接通。
事实上我压根不用理它,整个荒唐透顶如《走近科学》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不说仙人跳之类的,就算广东号没什么恶意,这也是显而易见的恶作剧。
然而没犹豫多久,我便收拾一通下了楼。
坐到出租车里时,我提醒自己,就当放松一下。
可惜紧赶慢赶,到沉香湖畔已是一点四十三,光从学院路绕那一圈就耗去了十来分钟,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远远地,一只银白色的巨型砂锅背靠着光秃秃的树林坐落在水边,阳光和风不时送来几缕耀眼的宝蓝色光晕。
我不知该就此掉头回去,还是佯装客人拿着房卡去打开一个里面不知有什么在等待着的房间。
的哥问我停哪儿,揉揉眼,我到底是指了指宏达大酒店。
老实说,跟照片上的不同,此砂锅看起来扁了许多,有点像九十年代用的那种铜火锅,侧过身来就能当轮轴使。
酒店正门往西,也就是我的右手侧,是一溜地中海风格的餐饮棚,乳白色的人字形棚顶层层叠叠,像哪位高人费心搭起来的夹心饼干,桌椅板凳倒是齐全,不过这大冬天的,也就勉强有几个走走停停的游客。
再往西南方向,根据指示牌,应该就是什么水上乐园了,浅蓝色的滑道塔在天幕下隐约可见。
停车场在东西翼的树林里,似是环状,跟稀稀落落的行人相比,车停得满满当当,多得有些不成比例,不知为何,我忍不住扫了好几眼。
脚下是黑色的方形石块,什么材质不好说,但无疑,这己不是我印象中检过垃圾的那个沉香湖了。
我没能如自己所想那样跑起来,而是两手操兜,大步流星。
站在旋转门门口时,略一犹豫,我咬咬牙,埋头走了进去。
一如记忆中所有的豪华场所,酒店大厅富丽堂皇得恰如其分,成百上千盏灯使得白光下的室内比阳光明媚的户外还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