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辗转难眠,思考着解救小玲的良策。
海教授等人敢于举办这种杀人的聚会,现场定布有无数的黑帮打手,靠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青年,用武力救美是根本不现实的;和海教授谈判,无偿地为他画几年,以换取小玲的生命。
但我和他们没有交往,必得凤姐儿的引见,而她正是置小玲于死地而后快的始作俑者,此一招肯定也是行不通的;剩下的办法只有报警了,可是对这次活动的时间、地点又一无所知,这个警又是如何报法呢?
何况先前我也曾做过他们的狗腿子,真要追究起来,我也是罪责难逃。
千思索,万考虑,眼看着东方发白,天已亮了,仍是束手无策,只好跟着她去,见机行事了。
次日天明,打开屋门一看,原本是天高云淡的盛夏季节,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绵绵层层的乌云,堆积着覆盖了苍茫大地,天上还飘洒着毛毛细雨。
我不禁感叹一声,想不到天也有情,为小玲的悲惨遭遇而怜悯落泪。
我洗漱已毕,泡了一碗方便面囫囵咽下,换上了那一身漂亮的西装,因为一贯都是小玲给我扎领带,所以至今我仍不会此项技巧,看来今日得求助于凤姐儿了。
大约上午九时许,凤姐儿开车来接我,果然见面就说:“怎么一年多了,连个领带还不会扎?来,我替你系!”说着伸手要过领带,两手圈着我的脖颈,那张脓妆艳抹的脸孔离我不足一尺之遥,口鼻中的气息都喷在我的脸上。
竟然和去年初交时她第一次给我系领带的情景没有两样,只可惜我内心的感觉却有了天壤之别,去年的兴奋与激动变成了如今的嫌弃与厌恶,那股脂粉的香味也被烟熏的恶臭遮掩了。
我怀着一腔无奈,忍气吞声地让她在我的脖子上拴了一道禁锢,被她牵引着去承受残酷无情的打击。
轿车沿着一条熟悉的道路前进着,来到的竟然是上次举办人体艺术展览的那个小镇文化馆。
却没有进入原来的展览室,而是在楼梯的拐角处有一道小门,门前站着几个身穿黑色西装、面戴宽边墨镜的大小伙子,凤姐和他们耳语了几句,然后叫我们把手机交出,代为保管,就让我们进去了。
下了一段台阶,好似进了地道,我记起来了,这正是七十年代“深挖洞”留下的人防工事,如今废弃了,拿来它用。
里面潮湿阴暗,到也整洁有序,看来是个经常有人烟出没的地方。
走了三十来米远,来到两扇紧闭着的铁门前,凤姐用手推了推,铁门裂开一道缝隙,凤姐拉着我侧身挤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估计原来是用以盛放战备物资的仓库,如今废物利用,布置成了个小剧场的模样,舞台上红丝绒的幕布关闭着,不知里面有什么机关布景,台下观众席中也集聚了几十口人,而且还在不断地有来者加入。
各个方位都立有画板、照相机、录相机,它们的主人正在忙碌地准备着现场写真。
剧场的后半部位,有二十多张大学校里常见的像火腿状的扶手椅,上面坐着的都是美院的大学生,大概是要在当场学习素描与速写吧。
最轻松自如的莫过于舞台前方的十几张小沙发上坐着的嘉宾,他们有的西装革履、有的长袍大褂、有的肥头大耳、有的花枝招展。
仔细分辨我也认识几个,其中那个花白头发,留有一小撮山羊胡子的糟老头就是海教授,我听过他的讲座,所以认识他。
本是我尊敬的前辈画家,可是他曾冒名顶替、窃取了我的许多作品,自然就变成了个令我鄙视的卑劣小人,但他一定不会认识我。
那个满面红光、神气活现的中年男子,我也认识,不正是市委宣传部的某部长吗?那个秃顶戴金丝眼镜的是文化局长。
还有几个虽不认识,却也能估计得出:有政府官员、企业界的大款、文艺界的大腕、学院的教授等等。
而挨着他们身旁的那些体态妖娆、涂脂抹粉、坦胸露腿、散发骚气的年轻女郎,也都好似相识,不就是在人体艺术展览会中,图上、图下见到过的模特儿吗?
胡丹凤把我安放在一张椅子上坐定后,即跑向前去,加入到前面的那一群达官贵人丛中,谈笑风生,纵情挑逗去了,看来她和他们十分熟悉,然而观其形、看其态,不过也只是男人们股掌中可怜的玩物罢了。
人物三三两两地进入会场,估计也有百十来人了,最后一批进入的就是在门前站岗的那几个黑衣墨镜人,他们把铁门“匡当”一下关紧,并上了栓,就守在铁门两侧。
大约十一点左右,剧场一阵铃响,舞台前沿上下左右的聚光灯一起点燃,照亮了鲜红的丝绒大幕。
从幕缝中钻出一个人来,瘦高的个子,一头卷曲披肩的长发,包裹着一张白嫩细腻的四方脸庞,西装笔挺,走着模特儿似的猫步,扭捏着来到台前。
看那形象,是个洋气的女人,可是瞧那粗眉大眼、鼻肥嘴阔的五官以及平坦的胸臀,又无疑是个男人。
是啊,如今男人也穿高跟鞋、留长头发,女人也穿坦肩露腿的衣裳、剃短发,肉眼凡胎也确实不好辨认!
这人的出现,引起台下一阵窃窃私语,我跟前坐着一个小女生,扭头问她身旁的男友道:“这就是你们学院的薛博士?”啊!
原来他就是我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却从未有机会见面的薛博士!
“是啊,就是他!”男友答道。
“是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博士,理论修养还不错,讲起课来引经据典、夸夸其谈、头头是道,只是至今尚未见他拿出什么像样的作品来。”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忍不住冒问了一声。
“哼!是个人妖,变态狂!”那小女生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
“是有些变态!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却要装模作样地扮成女人相,听说还想申请做变性手术呢!”其男友回过头来,裂嘴笑着向我解释道。
薛博士在台上举起双手,向下压了压,让会场安静下来,他轻轻咳嗽一声漱了漱嗓子,开言道:“各位领导、专家、老师、朋友、同好们。”那声音本是个浑厚的男低音,却故意挤尖了、变细了,不由人不想起电视剧里皇宫太监所发出的那种怪音调。
“女士们、先生们:”薛博士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