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平不算太好的人,作为他儿子,我早有感觉。
当年,爸爸妈妈怎么相识、又是怎么结婚的,我了解得很少。十七年来,两人都不太描述。但不要小瞧儿子,我也能从只言片语里,猜个大概。
刘璐认识张亮平的时候,是小他十岁的学生。
她怀孕时,大学没有毕业,两人还没有结婚。
这就是我从妈妈那里听来的故事。
每当小孩天真地问起,她都含糊略过,不想回想年轻时的幼稚。
这个时间的小孩早熟,我早猜出父母过去的性质。
男人搞大了女学生的肚子,直到怀孕,才靠结婚收了场。
大学没开除他,这说明了一切,他顺利地往上爬,爬进了医疗所,爬到了今天的所长。
我不想把亲爹想成恶人,但他玩了女人,还吸她的血。
妈妈还在舞蹈团拼搏时,家庭的经济全靠她撑着。
爸爸早期没有收益,房子是她家的积蓄。
“当初我就不该听你吵着闹着要生!”张亮平夜战的叫嚣让人头疼。他爱过她吗?这是个猥琐的问题。他爱过我吗?我都不敢想。
难怪外公不理睬张亮平,外婆怕至今都有心结。
这个男人本是女儿的老师,竟干出那事。
老人家十几年才来看孙子,恐怕当初都无法接受这个家庭的存在。
那天,等张亮平离开家,我站到刘璐身后,想对她说点啥。我不晓得她对张亮平是怎么想的,我只晓得他触碰了她的底线。
原来冰山小姐不说原谅,就不会原谅谁。
书房里坐着的小妇人,性子寡淡,骨子里硬的很。
我像是又了解了妈妈一点。
她很生气吧?
我望着她瘦小的背影,心中有点恍惚。
刘璐盘了松散的发髻,乱毛垂在脖子上。她颈部长了一个小包,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哪儿都有蚊子。我挠了挠她脖子上的包,表示我在身后。
小妇人一激灵,缩起脖子,转头来看我。
“不准吓人。”她声音很凶。
我冷汗直冒。我也不晓得怎么搞的,一大早轻飘飘的,完全忘了老母猫心情不好,我还敢招惹她老人家。
“你开不开心?”我乱问。
“干嘛问?”
我也不晓得,我就是想说点话。我不是这个“冰山小姐”,就算没想到措辞,哪怕逻辑不通,也非要说点啥。
“你当初把我生下来,”我问,“开不开心?”
“不开心。”妈妈面无表情。
一如即往的冷,不愧是她。我嘿嘿笑,连连后退,心想离这尊凶神远点,等她心情好点再问候她。
刘璐不再看我,继续盘着腿。但可能是因为我,她也意识到自己在发呆,就把书捧了起来,找点事做。
“你。”沙哑的声音。
我刚要离开,刘璐又把我叫住,对我勾起嘴,“早饭在锅里。”她笑了。我点点头,走到客厅才反应过来。
我想我是搞不懂这小妇人的。我不懂她的开心,也不懂她的难受,更不懂她寡淡的声音背后,藏着啥心思。
所幸我只是她儿子,又不是别的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