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犹豫地说:“可是,这……”
对着刘远,李二可以强词夺理,一下子就把二个底牌给黑了,分明是以大欺小,可是长孙无忌的身份和刘远大有不同,一来长孙无忌可是自己极为倚重的重臣,二来又是国舅,于公于私,也不能对他强词夺理。
看到丈夫态度软化,长孙皇后也乘机说道:“皇上,就不能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父皇”李丽质突然跪在地,一脸悲戚地说:“是女儿无知,做了错事,以至让父皇如此动怒、让母后担忧,更是让皇家蒙羞,儿臣愿意归依我佛,长伴青灯左右,每日诵斋念经,祈求菩萨保佑我大唐国运昌盛,保佑父皇和母后身壮力健,只求父皇能放过刘远,儿臣在此就感激不尽了?”
什么?遁入空门?
一位公主,竟然要遁入空门,长伴佛祖左右,对一个如花的女子来说,这是何等的残忍。
“长乐,这是什么话?母后不准你说这话。”长孙皇后斩钉截铁地说。
长孙皇后虽说信佛,但是她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作尼姑,这样一来,她一生的幸福就毁了。
长孙无忌也在一旁劝说道:“长乐,你怎么就这般较真的,你父皇训导你,也是爱之深,恨之切,你应体会他的用心良苦才对,而你这番说词,多让父王和母后担心啊。”
兄妹二人做“和事佬”,想尽快解决这父女之间的矛盾,没想到,李丽质长孙皇后的美丽与善良,内心更继承了李二的执着与坚强,可以说是典型的外柔内强之人,不动则已,一动就吓人。
李二刚刚消停的火气一下子又飚起来了,指着李丽质吼道:“去,朕不拦你。”
“呜……”李丽质那忍了很久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子倾泄而下,道了一声“谢父皇”便哭着冲了出去,吓得长孙皇后瞪了李二一眼,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这是女儿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就怕她看不开,不看住不行啊。
听到女儿说“谢父皇”之时,李二的内心顿时有一种失落感,他仿佛看到,一条巨大鸿沟把原来关系很好的父女关隔开来,两父女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感觉到,彼此的目光也有一些陌生。
“唉,真是女和外向,胳膊肘儿往外拐。”李二看着长孙皇后的背影从视线消失,不但有些黯然神伤,有些无力地坐在案几前面,原来一直自信的脸也,也有了二分挫败之色。
人毕竟是人,有七情六欲,饶是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己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自己可以掌控天下、自己可以让所有人服从自己的旨意,可是,自己却不能管教好自己的儿女,自己的儿女,不是争风吃醋就是相互倾轧,恨不得万千宠爱于一身,把皇位和天下都只给他一个人,李二没少为他烦恼、心伤,没想到最令自己骄傲,自己最喜欢的女儿,竟然也是这样对自己。
难怪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句,也适用于皇家。
长孙无忌眼睛转了转,不失时机说:“相当年,老臣父母双亡,幸得舅舅收留,皇上当年可是一个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名门世家的女子对皇上暗送秋波,那上门说婚事的冰人,快把门槛踏平了,可是皇上毅然取了寄居人下的皇后,信依老臣想,这可能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天赐的良缘,地设天生的一对。”
一听长孙无忌回忆,李二不由想起当年第一次看到长孙皇后的那种惊艳,两个只是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有一种默契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两人相识了很久一样,就在那一瞬间,李二已经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来的妻子,于是,李二拒绝了很多有钱有势、有大能量或大背景的女子,坚持娶了寄人篱下的长孙皇后。
当然,当年高士廉的能量也不差。
“是啊,上天对朕不薄,这些年,幸好有观音婢,有观音婢在身边,朕就会感到心安,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就更离不开观音婢。”李二一边回忆,一边笑着说。
长孙无忌也点点头说:“没有皇上眷顾,我长孙一族,也不会重现辉煌。”
“好了,我们君臣本为一体,这些事就不用再说了,国舅,这事你也看到了,你说,朕应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其实,这也算是好事。”长孙无忌一脸正色地说。
李二看了看长孙无忌,然后小声说:“何以见得?”
“皇权与士族,两者只是缓和,并没有得到解决,那些世家士族手里,还有大量的兵力,不能不防,再恩爱的夫妻也有吵架的时候,关系再铁的朋友,也有意见相左的一刻,如果刘远彻底倾向士族,皇上,你想一下,一千几百人在他手中能展现这么大的威力,那么十倍、一百倍的人呢,那不是更可怕吗?”
顿了一下,长孙无忌继续说:“若言让他中立,让他继续成为皇上手中的利器,王者天下的利器、开疆拓土的利器,那何乐而不为,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千金难买心头好,万金难觅有情人,君子有成人之美,做父母的,玉成好事,又有何不好呢?”
“国舅的意思是,朕应该同意?”李二皱着眉头说。
“此事需要皇上决断”长孙无忌小声地说:“臣所想到,皇上肯定已经想到了,现在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李二沉思了一会,一边拍着案几一边沉气地说:“气难平,气难平啊”
长孙无忌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所想到的,李二肯定自己想到了,他让自己说,那不过是想一些心理上安慰,也是等人认同自己的计划,从而让自己对自己的所作所显为更加理直气壮。
做臣子的,是没有决策的权力,长孙无忌自然不会笨至帮李二拿主意的想法,这样一来,会慢慢失去信任的,因为谁也不喜欢,一个没大小、草率帮人定主意的人。
说出自己无关痛庠的观点,并加强了刘远的作用,长孙无忌也找了一个时机,告辞而走。
长孙无忌走后,偌大的立政殿,只剩下李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案几前,有几本奏折,换作平日,勤勉的李二二话不说,马上批起奏折来,可是今日却例外了,放着奏折不动,一直在想女儿的这件事。
到底怎么处置,最好是皆大对喜……
又想了一会,李二不知为什么,脑中突然出现女儿李丽质脸上那个清晰可见的巴掌,一下子又心痛起来,那罪魁祸首没有事,自己女儿却先替他受了,心里老大的不平衡,突然间,李二又很想看看刘远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不由大叫一声:“来人”
“皇上”一个当值的公公马上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站在李二面前听令。
“备车,朕要去天牢。”李二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