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偶尔脑袋犯浑的样子,也像极了岚山步鸟——这点是别人难以想见的,在其他同学眼中,她无疑是个完美无瑕的女超人,哪会见识到她天然呆的一面呢?
吕一航敢打包票,就算把她最要好的那些女同学也算在内,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她。
他们俩有太多共同语言了,不但在课间或午休时聊个没完没了,即使到了周末,也总会在网上畅谈到深夜。
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里。
她仍然是班长,他仍然是学习委员,他们俩仍然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他们的关系却始终在原地踏步,一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便可概括完全。
虽然有同学把他们俩误认为情侣,拿他们俩的绯闻来打趣,但吕一航总是矢口否认。
他明白,他和她之间还差一步——最后的那一步,也是最关键的那一步。
在升入高三之后,他越发感到时不我待的危殆。
——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别开来,去往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大学,那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成天想着这事,终日愁眉不展。
“你相思病这么严重,不去表白还等啥呢?”他那没心没肺的妹妹吕之华可算提了个有点用的建议。
于是在高三的第二学期开始时,他挑选了一部刚上映的爱情电影,邀请她去约会。
与过去无数次约她假日出游一样,她如约而至。
电影散场后,在人头攒动的街边,他向她告白了:
“我喜欢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她显然被这一唐突的告白吓了一跳,扭捏了足足半分多钟,才揪紧羽绒服的领口,神情寂寥地答复道:“对……对不起,我很理解你的心意,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做朋友不行吗?”
早该想到的。
告白的标准结局就该是这样嘛。
青春萌动的恋爱,总会在某个无比寻常的时刻道尽途穷。
像尼古莱的《少年维特之喜悦》那样,维特和绿蒂两情相悦,喜结连理,才是颠三倒四的劣等之作呢。
吕一航苦涩地说:“意思是看不上我吗?”
“不不不,怎么会?你很好,很棒,很优秀,但,我有些难言之隐……我实在很难想象你走进我的生活。像你这样的人,真的能接受我的一切吗……”她越说越小声,直到所有吐字都淹没在了街市的喧嚣中。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我喜欢你,是喜欢你的一切,我当然能接受你!”
“不。”她闭起眼睛,叹了口气,白蒙蒙的雾气在早春的冷风中晕开,“我没法把我的一切向你坦露,没法把我的一切托付给你。我知道这是我的错,也不奢望你能理解我……请原谅我,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从明天开始,我们继续做朋友,好吗?”
“随你便吧。”吕一航转身就走,背对着她甩了甩手,作为再见的讯号。
他一肚子郁闷,心想: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做什么谜语人呢?
莫名其妙。
明明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是什么阻碍了我和她更近一步?
她有什么不能透露的秘密呢?
……真的有这样的秘密吗?
自从认识她以来,吕一航头一回体会到:原来他与她之间还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虽然透明无碍,却又坚不可摧。
只要一伸出手,就会被这层障壁结结实实地挡下。
他努力憋住流泪的冲动。徘徊在人潮汹涌的中山路上,他成了天底下最伤心的人。
从此以后,他们碰上面了,也只是相顾无言,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想不到有什么话可说。
渐渐地,他们开始回避对方的目光,即使偶然间互相对视上了,也会像触电了一般赶紧移走。
高中生涯仅剩的三个月,就在这种互不相认的尴尬之中度过了。
在高考后的谢师宴上,她和几位交好的女生拿着酒杯,来到吕一航坐的那桌,和同窗三年的同学们挨个碰杯。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在即将靠近吕一航时绕过了他,直接与下一位同学碰杯了。自始至终,他们俩的视线都没有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