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前,桌子?上的东西被?翻的一塌糊涂,纸张扔的到处都是,有些甚至已经腐烂融化了,干黑的泥土洒了一层,深棕色的陶盆碎片落在四处,隐约能从中?看到一截枯死的根苗。
那是那朵兰花的根。
温余抬起的手?顿了顿,还?是小心翼翼的捡起了那截根苗。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也许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本就可以预料到,但为何心里还是闷闷的钝痛不已?
手压入脏污的黑泥中,陶盆的碎片划开了皮肤,激起一阵刺痛,温热的鲜血蔓延而出,一下子?便沁湿了土壤。
一片粘腻的漆黑中?,一抹暗红映入温余的眸中?。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棕色的陶盆碎片,看模样是盆的底部?,而引起温余注意的是其上隐约的痕迹,似被人描画了什么东西。
温余的身体在此刻倏的紧绷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一行题字,那是陆鸣沧写在兰花图上的字。
兰花二号,吾心之底,不可诉也。
心微微颤抖,没有理由?的,一种直觉告诉他,这里也许就是他想?要找的答案。
他轻轻的捏起陶盆碎片,凑着窗缝的罅隙漏光,看向上面。
温热的鲜血划过?指缝与掌心,滴嗒落在碎片之上,晕染开来。
恍惚中?,似有一朵沁着血红的花在微光中?绽放开来,伴着拥簇在一起,细小,模糊却熟悉的字迹。
仔细辨认,一字一字逐个念出。
【有一朵玫瑰花,我想?,他把我驯服了。】*
许久的静默,悄无人息。
直到一瞬间,眼眶中?热流涌动,潮湿成串的坠落,从滚烫到冰凉,洇入唇角,咸咸涩涩一片。
倏然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决堤般崩塌破碎,温余佝偻着背脊猛地软倒在地上,他紧握着那片破旧的陶盆碎片,蜷缩着身体浑身战栗地失声痛哭。
当村长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那绝望而嘶哑的哭声依旧久久不曾止歇,仿佛哭到了天荒地老,要把身体里的所有泪水所有鲜血全都流干流尽,直至死亡。
村长将人带回了家,温余呆呆的躺在床上,直直的盯着屋顶,对什么都没有反应。
村长痛心却又无奈,他心里很清楚,男子?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哀大莫过?于心死,他的心已经死了。
“小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天无绝人之路,你又何必太过?执着,不如?放下执念,再好好的看看身边,我想?还?是有牵挂你的,等着你的人的。”
村长好声好气的劝慰道。
也许是被?村长的劝导触动,男子?无神的双眼轻轻的眨动了一下,村长心里一喜,又劝了几句,不过?接下来不管他说什么,男子?都没再有任何反应,村长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第二天,村长发现男子?不见了,他心里一咯噔,连忙召集了村里的青壮年又赶去了山脚下的那座小院子?。
小院的门大开着,杂乱的地上,黝黑的土坑一旁新堆起了一圈新土,众人走近,顿时惊叫声频起,一片哗然。
村长意有所感,慢慢的穿过?人群,顺着众人的视线低头看去。
在凹陷的坑洞中?,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紧紧的怀抱着一具森白的骷髅,就这样以交颈的姿势静静的躺在其中?。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浑身血液流尽,已经没有了生息。
这一幕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就在几年前,他也是这般的紧抱着怀里死去已久的男子?,躺在不远处,众人花费了极大力?气才将他们分开。
而这次,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没人会再将他们分离。
他找回了那颗丢失的心,他拥有了那个心尖上的人。
他微笑着离开了。
村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叫人给他们安排了后?事。
一副棺材葬两个人,在这片院落中?,栽上一棵梅花树,伴着青山绿水,冠以夫妻之名,许愿来生。
他们应是欢喜的吧。
……
“一辈子?便是一时一刻都不能少,否则,生生世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