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渺朝她点了点头,弯唇道:“谢谢你,采苓。”
“你还笑得出来……”采苓无奈长叹,摩挲着胸口不住为自己顺气。
白渠县附近的一处山间,王保牵着马,与谢止渊同行。
“她当真没有说出去?”谢止渊停住脚步,蹙眉望着眼前溪流,他对她那般狠戾,她竟还要再忍。
王保点头又道:“昨日世子离开后,公主的确消沉了一整日,可今晨起来,似乎又与往常无异,坐着马车又去了青山观,外出时,还戴了花巾。”
那花巾明显是用来遮挡脖颈处指印的。
她为何还要忍?
谢止渊吸了口气,缓缓合上眼又问:“还有呢?”
王保道:“公主去了青山观,晌午教人施针,午后随着净玄下山去做义诊。”
“义诊?”谢止渊睁开眼。
王保道:“皆是附近山民,多为女子,公主义诊时带着帷帽,没有露面。”
谢止渊道:“这几日若无大事,不必来报,将她跟紧。”-
日落时分,子城里。
鼓声由北至南渐次响起,宣告着一整日的工作结束。完成公务的官员们从官府里鱼贯而出,各色官服扫过洗得明亮的青石砖,系着的蹀躞带上的鱼符撞击玉佩叮当作响。
户部侍郎司蘅与同僚们谈笑着,往子城东北的大门走去。
他穿一袭绣小团花的浅色官袍,腰间佩着草金钩和刻着纹饰的鱼符,双手拢着一对如云的大袖,笑容含着几分温和又有些青涩,像是刚入官场不久的年轻人。
同僚们都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他说话轻声细语又常带笑意,对每个人都毕恭毕敬,而且说出来的话总是很讨人喜欢。尽管还没当几年官,却已经是个四品的侍郎,显然在官场上还大有可为。
“微蘅,”同僚之中有人喊他的表字,“快去快去,那边有人在等你。”
司蘅愣了一下,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槐树下立着一道人影。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身深紫色蟒袍,身形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但显然是在等人。
这个时辰已经到了离开子城的时候,结束公务的官员都在匆匆赶回家,但是看见这个老人的时候,人人都会停下来,远远地朝他鞠躬行礼。显然,这是一个身份和地位极高的人。
司蘅立即认出了那是北司大宦官、内侍监余照恩。他向同僚们道过别,理了理袖袍,急忙迎上去。
“老师。”他规规矩矩地抱袖长揖。
“不久前你去见了三殿下?”老宦官淡淡地问。
第54章望月楼(六)
司蘅不动声色地抬眸,看见面前的老人身形笼在树荫下,婆娑的叶影晃动,落在他一张苍老的面容上,眼里看不出什么神情,似乎只是简单地询问学生的行程。
于是这个年轻人敛袖垂目,恭谨地回答:“三殿下七日前约我在府上吃茶。”
“谈了何事?”余照恩问。
“殿下问我岐王殿下出面联合御史台弹劾将军府一事”
司蘅一面回答着,一面观察自己老师的神情。
作为北司宦官之首的余照恩门下有许多学生,小小的户部侍郎司蘅只是其中之一。他出身寒门,没有爵位,得到天子赏识的原因是因为提出了一个取巧的敛财之法。
尽管已经官至四品下,掌握着户部的部分实权,他却并不是一位较受重视的门生。投奔宦官门下以谋取权势的人很多,其中不乏世家公卿子弟与身居高位者,司蘅在这个庞大的关系网络里只是边缘的一人,从未参与过核心的机密之事。
因此,司蘅并不清楚余公公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至少就他的观察来看,三殿下与余公公几乎从不交谈,彼此之间似乎并不熟悉,甚至在宫里见面时也只是简单地致意。
汇报完与三殿下见面的过程,司蘅恭恭敬敬地再抱袖长拜,以温顺而谦和的声音问:“老师可有什么话要吩咐学生?”
王佑自然知道谢止渊私底下对谢云渺并不友善,却不知道两人已经发展到了何种地步,怎会让公主以为世子会是那种施暴之人?
王佑害怕坏事,不敢随意开口,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有正面回答。
谢云渺按照书中教的那样,耐下心来,没有逼迫王佑,只温和地问道,“你是不是害怕他?”
“啊。”王佑点头敷衍。
“你放心,我不会和世子说的。”谢云渺继续诱导,“我记得你的,那时我在岭南,就见过你,你与世子在一起这么久,一定也想让他好的,对不对?”
“嗯嗯嗯。”这倒是真的,王佑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