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放下喝了一半的瓷杯,偏头向来人看去。
面前的年轻男人一身冲锋衣,牛仔裤下是一双沾染了不少湿泥的马丁靴,半长的黑发松散扎在脑后,被雨淋得微湿,浑身上下满是不符合商人气质的落拓与不羁。
不像马场老板,更像是个艺术家。
戚容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对面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徐家少爷。
虽是同一个圈子,但他与徐原并不相熟,甚至都没见过几面,原因太多,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徐原与戚阳州交好。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徐原是在高中时。
那日二代们在马场组了个局,来了许多人,戚容是被姜启拉过去的,天气炎热,他并不想下场玩,于是就坐在种满紫藤花的长廊下乘凉,看着马场上的人赛马。
那时,徐原就在其中。
一身骑士服,一匹汗血宝马,在阳光下意气风发地笑着,在同行的二代中一骑绝尘。
一头过肩的长发束在脑后,疏狂与儒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糅合,姿态张扬肆意。
好似他生来就该自由。
因为太过耀眼,戚容便格外印象深刻。
后来,再次见到徐原,是在徐家老太的葬礼上。
那时的徐原已剪下了一头离经叛道的长发,微垂着头站在徐家长辈身后,沉闷古板的黑西装压在他身上,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戚容早人群后看着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身上那股孑然的自由好像被夺走了。
葬礼结束后,戚容随着戚裴离开,发生巨变的徐原也随之被他抛到了脑后。
再后面,他便听说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有关徐家。
有人说徐原爱上了一个女人,公然与联姻家族撕破脸,留下非她不娶的狂妄言论,徐老太太就是被这个她最宠爱的孙子给气死了。
圈里的传言虽是只言片语,却也并非毫无依据,戚容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对徐原微末的一点好奇心也因这些传闻彻底淡了下来。
他本以为徐原会是在未来大放异彩的那类人,可他却过早地摧折了自己的那一份骄傲。
最后这些传闻全部落实,随后传出的是徐原与徐家断绝关系的消息。
所有人都几乎以为徐原的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可徐原却在沉寂后,开起了这间俱乐部,且生意越做越大,俨然有自立门户之意。
徐原依旧与圈里人来往,只是以前凭借徐家少爷的身份,如今被人称一声徐老板。
认真算起来,戚容比他小上五六岁,徐原是和戚裴同辈的人,如今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可戚容却从他身上看见了掩饰不住的疲态。
再也不见从前恣肆的半分影子。
“是我不请自来了,徐老板。”
戚容站起身,冲他一颔首,抬眼便与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撞在一起,“寒暄的话不必多说,容少找我什么事?”
戚容笑了笑,笑意浮于表面,既然徐原单刀直入,那他也没必要再绕圈子。
“和徐老板谈一笔生意。”
徐原是戚阳州的人,两人其实没什么好谈的,虽然没有站在对立面,却也因立场不同无形有了距离。
如今他要劝徐原倒戈,自然也并非易事。
徐原听到他的话,眼中的诧异不加掩饰,很夸张地挑了下眉梢,笑问:“容少是在说笑?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生意可做,不妨直言。”
戚容探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空茶杯,倒转杯口放在桌上,撩起眼皮看向对面,嗓音轻慢:
“和我合作,扳倒戚阳州。”
室内静了几秒,窗外的雨声在这寂静中无形放大,细细密密地落进来。
一声笑率先打破了沉默。
戚容收回手,表情不变地看对面笑起来的徐原。
笑完了,徐原撩了把散在眼前微卷的长发,放松地向后靠在宽大沙发靠背上,嗓音中的玩味不加掩饰:“商人无利而不往,容少既然说了这是做生意,那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