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时,戚裴已经在办公室内,手里端着杯咖啡,不知到了多久,听到动静偏头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去看坐在沙发上用笔电办公的中年男人。
戚容朝他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戚怀起并不常待在这间专为他而建的俯瞰半个城的办公室,因为工作属性,他行踪不定,戚家人一年和他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看着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打字的中年男人,戚容有些想不起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戚怀起抬起头来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久等的不耐,态度平和地让他坐。
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戚怀起询问了他工作上的事,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和孩子聊一聊工作上的压力和问题,戚容都一一回答。
谈完工作,戚怀起情绪放松了许多,摘下眼镜放置在一旁,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静默片刻,他眼都没抬,就着平和嗓音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最近的动静,已经惹了家族中许多人不满,这是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虽是训斥,可他语气中却没有不满,轻飘飘地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话一出,戚裴便下意识朝戚容看去。
戚容端着手中咖啡,手指摩挲这杯柄,却没喝,闻言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抿直唇线,不答反问:“在暂时没有能力与之抗衡时,蛰伏是最好的应对方式,父亲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戚怀起听完没什么反应,倒是抬起眼认真地看他一会,须臾后,才扯唇一笑,那双与戚裴格外相似的狭长眼睛微弯,眼角显出了几条明显的细纹。
“避其锋芒没有错,但你现在要尽快找出一个解决办法,戚容,时间不等人。”
戚容喝咖啡的手一顿。
这一次,没有等他主动追问,戚怀起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双手交握在身前,嗓音无波无澜地说道:“那几个老家伙已经在想办法撤你的职,下周公司例会前,你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在下周例会前,如果戚容没有一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那么他就会在公司众多股东高层的面前丢尽脸面,卷铺盖走人。
而戚怀起之所以选择走前把他叫到办公室,就是告诉他,这一次不会有退路和靠山。
就算他真的在公司例会上被撤了职,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他兜底。
事情很严重,一切都在往失控的边缘推进,虽然早有预料家族里那几个老狐狸不会善罢甘休,可他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还真是咬得紧。
父亲还没走,一秒都等不及要把他踢出公司。
戚容心里冷笑,面上却面不改色地应了下来。
事情谈完,两人前后走出办公室,戚容落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思索着眼下的危机。
自他进入集团任职这三年,他前前后后也遇到过不少针对和构陷,可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他自认行事谨慎,没有在外留下能让人拿捏的把柄,那几个老家伙是失心疯了还是脑子进了水,要在这个毫无缘由的时间点撤他的职。
自戚裴添补了董事一位的空缺后,那几个仗着自己资历老的董事便开始时不时地敲打,戚裴名义上还是戚家未来的继承人,他们动不得,便将矛头转到了他身上。
理由再冠冕堂皇,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不是戚家血脉。
早在戚怀起让他接手戚氏未来五年发展的重点东区建设项目时,便有人在股东大会上提出了异议,明里暗里对戚怀起提拔一个养子表达不满。
近年来,这些反对的声音愈演愈烈,现在争执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戚容渐渐明白了为什么戚怀起会在这个时间要见他。
戚怀起在告诉他,位子我给了你,如果坐不稳就会掉下去,而且会摔得很惨。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戚容心里有了些猜测,戚怀起提拔他,乃至最初领养他的目的。
戚家是个群狼环伺龙潭虎穴,幼狼尚且年幼,在为他争取成长时间的同时,需要有另一只同样年轻的幼狼吸引狼群注意力。
而他就是最合适的磨刀石。
电梯停在了董事办公的楼层,戚裴先一步出了电梯,而后侧过身来看了眼电梯内站着没动的人,停顿几秒,开口询问:“小容,留下一起吃个饭吗?”
戚容在他的话中回了神,抬手看了眼腕表,思索几秒还是拒绝了:“不了,我回去还有一些事,下次吧大哥。”
戚裴听完没有再挽留,停在原地看着戚容按了关门键。
金属门缓缓合拢,直到彻底隔绝了两人视线,在原地静默了一会,戚容突然意识到戚裴方才的眼神,是想对他说些什么的。
或许是想和他聊一聊如何应对危机,也或许是关心他的近况,印象中,两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地聊过天了。
戚容抬手揉了揉眉心,是该找个时间回家一趟了。
又在家待了几天,在年假快要过完时,戚容接到了严朔的电话。
彼时,他正在泡在数不清的文件资料中,听着对面依旧充满阳光活力的嗓音恍惚了一瞬,短暂地愣神后,他揉了揉山根,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虽然现在因为身份,他不再排斥和严朔的交往,可每当面对严朔时,他还是会感到一些难以言喻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