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起身,县令就推门而入,看来他是早早休沐回了府,一进来就担忧地问:“夫人如何了?”
侍女在一旁答,听见她今日精神甚好,这才放心舒了口气。可甫一走进内室,首先就看见立在门边的元秋。
“这、这是谁?”
元秋也听见声响,回首朝这边瞥了一眼,他眼尾狭长微翘,用余光扫人时会显得格外冷淡又勾人,县令的眉头刚要皱起来,侍女解释道:“老爷,这是那位尊者的阿弟,他是大夫,是来给夫人瞧病的。”
县令这才想起,尊者昨日是和他说过自己还有个同行的伴,原来就是这人。
元秋已经转身拱手冲他行了礼,县令只好摸摸下巴点头:“夫人这多半不是病,你应该也瞧不出什么名堂。”
“你说谁不是病?”郑夫人的声音立时抬起来。
如今在府里,说郑夫人不是生病已然是种禁忌,谁敢说一句她都要发作。
县令一下子触了霉头,赶紧到她身边哄道:“怪我怪我,我说错了,你这的确只是生了病,是得找大夫来看。”他一顿:“不过也不必找这种大夫,他年纪太轻,能懂些什么……”
“之前那几个大夫哪个不是头发花白,你看他们有用?”
“这话不能这么说……”
县令一边说,一边抬头瞥了眼元秋,元秋垂首行礼,转身离去。
到达阳光底下之前的这段路格外昏暗,室内没有点灯,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抚摸过的地方,一股反胃感几乎要涌出胸腔。
“不急。”他五指攥紧,在发上狠狠扯了一把,可惜只拽掉几根细碎的黑发,他视若无睹,嘴里轻轻重复:“不要急。”
第26章
话分两头。
县令并没有说哪个地方不能去,朝长陵和元秋打了声招呼后就开始在府里闲逛。
如今没有上古妖兽的线索,她决定先探探这座府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府里的下人并不多,有时走到偏僻一点的地方,附近连个人声都没有。
逛了大半天,朝长陵来到一座灶房,她的猜测没有错,除了心魔,这宅邸的确还有第二只妖兽。
这灶房很小,锅碗瓢盆都落了灰尘,看起来不常被人使用。
此刻,灶台上最大的一口锅里,有什么东西顶着锅盖蹭蹭晃动。
朝长陵拔剑挑开锅盖,一只灰色的影子从里窜出,她一掌将其掐住,挡住了那原本要袭来的爪子。
妖兽看见她,一双眼睛由细变圆,最后瞪大着发出尖叫:
“——日、日持真君?!”
它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抖着尾巴,整只鼠都开始瑟瑟打颤。
“日、日、日、日——”
“别日了,”朝长陵也许不认识所有的大妖,但大妖们基本都认识她,看这鼠妖有神智、懂人言的模样,多半也是了,“大冬天的不在老巢待着,跑到凡人的府里想做什么?”
鼠妖虽是大妖,但论修为充其量不过最底层的那一撮,深知朝长陵要是想,抬抬手指就能灭了自己,摇头道:“真君饶命,我可什么也没做啊……说来,您也真够闲的,没事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它扒着她的手想逃,朝长陵掌中发力,鼠妖痛叫:“别别别,我错了,我说就是了我说就是了……”
随着它的声音颤巍巍落下,朝长陵终于发现了屋内的那个“异样”。
灶台旁站着一个少年。
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单薄,正双眼执着地盯着什么也没有的锅。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朝长陵确信自己进来时没有这么个人。
她抓着鼠妖的手没松开,就这么扭头冲他搭话,可少年呆呆傻傻,毫无反应。细看,那身体轮廓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魂魄?”
鼠妖见她识破,索性放弃挣扎:“是啊,我就是在陪这孩子玩而已,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啦,一直停留在这个府里不愿和黑白无常走。也许是生前没好好吃过饭吧,死了就老想着吃。”
一般人死后没有能力反抗黑白无常,除非这人本身对生前某事有极大的执念。
“所以他是生在这个府里的人?”她问。
“才不是呢,那个夫人的儿女都活得好好的,他跟他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