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却不想看她,视线从她的眼睛随意瞥向身后,在她脑后挽起的黑发上一扫,然后停顿,又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你还能苟延残喘了。”朝长陵道:“这个小境界里的时光流逝似乎与外界不同,所以你需要食物的时间也被无限放慢。”
“……”
没有回答,她以为他还在生气,垂眼一看,那双又深又亮的眸子正凝视着她的脑后。
“?”朝长陵伸手摸了一下,比发带更硬更长的发钗撞上指尖,她这才想起,发带已经报废了。
“怎么?”她问。
“……你原来还留着。”元秋声音有点低,有点闷。
“当然,修袍的袖子是特制的,就算打斗也不会轻易从里掉东西出来。”
元秋不禁噗嗤一笑,那漂亮的眉眼弯起来,只是很快又收敛笑意,偏过头,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你准备一直戴着它吗?”
“对,左右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说完,她莫名感觉萦绕在元秋身周的那股寒意好像消散了,她摸上剑柄:“说回正题,你不想饿死……”
“我说了,我不需要。”
元秋回眸看她,虽然还是拒绝,语气却没有那么带刺了。
“反正永远都没法从这里出去,那死和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朝长陵最终没有让元秋进食就离开了。
如果她想,大可以强行把手指塞进他口中,饥饿的本能不会让他抗拒食物,可刚才他望过来时,那静如死水的眼神让她没有这么做。
他显然并不意外自己身处的状况,对玄一宗的事却只字不提,就好像预见结局,所以认命。
朝长陵一直觉得,早已自暴自弃的人,对他做什么都是浪费时间,徒劳罢了。
现在也是这样认为。
可元秋的状况,是不是有些不一样呢。
朝长陵下山回到住所,天还亮着,她看了眼时辰,距离她离开才过去两刻钟。
这两刻钟是她来回上下山的时间,她在那个小境界里待的时间,几乎不存在。
看来那里的时光流逝果然与外界不同。
“长陵,你去哪儿啦?”
走进屋,桃决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反正这途中间隔时间很短,她随口道:“去看了眼斗法大会的擂台。”
“斗法大会!我都忘了,原来已经到这个时期了。”桃决道:“长陵肯定又是比剑吧?往年老是输给山尘真君,这回他作为掌门不参加,长陵一定能夺得头筹。”
“不,我这次报的魂魄之术。”
“为什么?依长陵的剑法肯定……”他眨眨眼,像是自己悟到了什么:“会魂魄之术的人很少,只要比上一轮就能轻易拿到神木,莫不是因为我想要,长陵所以才特意这么选的吗?”
“谢谢你。”像是要扑进她怀里,他往前倾身,望着她道:“长陵,就算我已经死了,但只要想到你还会像这样记得我,我就满足了。”
朝长陵一顿,好半天才深声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也会一直记得长陵的,只记得你,没有别人。”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忽然低了低:“长陵也可以和我一样吗?除了我,谁也不要记得。”
朝长陵与他四目相对,寂静的空气在二人间弥漫了几秒,率先出声打破这沉默的是桃决:“我开玩笑的啦。”
他往后退开几步,看着她道:“但我相信,你和我的感情是一样的。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在练功房前一起做过的约定吗?”
那是十分久远,久远到连朝长陵都觉得有些模糊的记忆。
但她记得那个约定。
从前的化雪峰上,原本只住着四个修士,后来多了一只精怪。精怪原本是一棵桃花树,就种在练功房门前,每当她和师兄师妹路过都能看见。
后来精怪化形,成了“桃决”,还救了险些走火入魔的她,自那以后,他们就时常坐在那个曾经种过桃花树的地方闲聊。
练功房有两个,一个大的在主殿正面,是给弟子使用的,而桃花树背后这间却常年紧闭,似乎被掌门使了什么咒诀牢牢封印,所以这地方鲜少有人来,是她和桃决最舒适的空间。
桃决那时开玩笑说:以后你要是成为盖世无双的修真大能,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记得要最先保护我,毕竟我只是只柔弱无害的桃树精。
朝长陵答应了,毕竟如果不是他,她早就死了。可惜后来没等到她成为修真大能,他就被山尘逼去讨伐妖王,死在了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