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指望自己这师妹,倒不如指望他现在屁股底下这块石头能早日生出灵智来得靠谱。
朝长陵不知他这些腹诽,她挺满意如今的现状的。
元秋在这时走过来,宽松柔软的白袍半披不披地挂在肩头,看起来比上午有精神,但眉眼间还是有点懒洋洋的。
“你们弄完了?”
朝长陵:“没有,中场休息。”
他哦了声,在她旁边坐下,与她搁了大概半个人的距离,没再靠近了。
迟逍风没发现这地方已经多出个人,还在跟朝长陵谈天说地,然后这话茬聊着聊着就聊到元秋身上。
“等结界造好,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美人,能让朝师妹都动了恻隐之心。”
朝长陵本想纠正他最后一句话,她的动机怎么也归结不到恻隐之心上去,未料旁边的元秋先笑道:“他这是在说我?”
他起身,绕着迟逍风,慢条斯理地将他打量了一圈,双眸眯起来,不大友善的模样。
朝长陵如今已经大概摸得清元秋厌恶什么——这种随便调侃他外貌的人算一个。
她冲迟逍风抬了抬下颌示意,她这师兄在察言观色这方面可谓天赋拉满,像有什么感知器官一样,当即就猜到不妙,冲身后一抱拳,赶紧找补:“误会误会,美……妖兽兄台,我不知道你在。虽然如今还瞧不见,但过两天就能看见了,到时候还请多指教。”
这种油腔滑调的人能做朝长陵这木头脑袋的师兄,元秋是觉得挺稀奇的。
他懒得理他,转身要走,朝长陵问他去哪,他回了一句“热死了,去躲躲太阳”,便头也不回走进身后树林。
“你刚怎么不早说,我这还没见到人呢,先把坏印象留下了。”听朝长陵说人走了,迟逍风才可惜地叹了口气。
朝长陵:“他本来脾气就差,什么印象都无妨。”
迟逍风觉得稀奇,自己这师妹虽然平时波澜不惊,但绝对不算脾气好的那一类,她能受得了同样脾气不好的人?
“为什么不能?”她挑眉,摸着下巴,总结昨晚突然“色令智昏”的原因:“正因为脾气不好,偶尔脾气好起来才显得可爱不是吗。”
迟逍风:“…………我真的很佩服你可以这么坦然地说一些我都不好意思讲的话。”
朝长陵:?
*
元秋打算避避日头,他既畏寒又怕热,不知道大冬天的为什么正午的太阳能这么烈。
好在越到深处,越发清凉,他又走了一会,直到看见前方拦路的山坡才停下,本打算随便靠在哪里等朝长陵完事,脚下响起的一点声响让他低头。
一个穿着青色修袍的女修正快步经过。
是丰馨。
这里离化雪峰很远,也不是内门,她跑来这干什么?
丰馨左右张望着,但步伐坚定,不像只是午后散步,元秋一眯眼,找了条路下坡,跟了上去。
他很快就知道丰馨要去哪了。
这条路道边栽着几棵常青树,灌木几乎将小径遮盖,她却穿过树丛,径自拐进林中。
一个不起眼的小境界悬浮在山壁边,桃决被天缚绳捆绑吊在半空,似乎经历了什么酷刑,脸色惨白,奄奄一息。
可惜魂魄没有死亡的概念,只要魂符还在,这痛苦就永远不会迎来尽头。
“桃决,真君让我来看看你。”丰馨上前道。
说是看,其实是观察,那条天缚绳会死死锁住魂魄,给予他神魂分裂般的剧痛,照山尘的意思,没把桃决折磨到最惨的境地,不要放他下来。
他不是那种嗜虐成性的人,此番行为,定有用意,可惜她猜不透。
桃决听见了她的声音,缓缓抬头,目光怔怔,好像连意识都丧失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还有对外界产生反应的余地,那就还达不到真君所说的标准。
丰馨和桃决曾经也算有交情,可于心不忍归于心不忍,她不会违抗山尘真君的命令。叹了口气,终究是扭头离去。
直到脚步声消失,桃决也没甚反应,似乎痛到无法动弹。
“你原来被那老狐狸弄到这来了。”
直到,一道不同于丰馨的冷漠嗓音响起,桃决颤了颤眼皮,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反应激烈地抬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