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后来映雪慈跟着礼王就藩浙江钱塘,每逢年节,中宫的节礼,都是提前半个月便到了。
什么天南海北的珍玩,皇后的昭阳殿不留,都先紧着给礼王妃。
擦过药,谢皇后留她用午膳。
桌上有切成薄片的水晶鱼脍,堆在冰雕盘中,盘身徐徐喷薄出凉丝丝的白霭。
谢皇后拈来一块挟着凉气的鱼脍,放入映雪慈碗中。
“不必说什么守孝不可食荤的话,你被你那婆母磋磨得瘦了一圈儿,再不好好补补,我真怕你熬不住。”
鱼脍清淡,和那些浓油赤酱的大荤相比,也不算太坏了守孝的规矩。
映雪慈便不推辞,浅浅蘸芥酱,用了两块。
她素来吃得慢,吃相斯文,落筷时见谢皇后一直望着她,目光温柔无比。
她的心软了软,柔声唤阿姐,“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
“我只是在想。”
谢皇后温和地注视着她,“你还这么年轻,刚过十七岁的生辰不久,前阵子我替陛下选秀,那秀女一个个都怯生生的,我不由想到你。”
“我的妹妹,也正是同样的年纪,怎么就要为那个不成器的慕容恪守活寡了?思来想去,都怪崔氏,若是当初没崔太妃横插一脚,你如今的地位只会在我之上。溶溶,你莫怪先帝,先帝原本是属意将你许配给——”
“阿姐。”
映雪慈平静地打断了谢皇后,“都是过去的事了,休要再提。”
谢皇后一愣,随即苦笑着微微点头。
纵有万般疼惜叹惋,也都在这颔首低眉间遮去了,“你瞧我,两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胡言乱语什么?一定是吃醉酒了,这膳房酿的蔷薇露果然劲大,本宫都要不胜酒力了。”
“来人,将蔷薇露撤下去吧,礼王妃不能沾酒,本宫不能坏了她的规矩。”
婢女应声而来,装作撤酒而去。
众人其实都心知肚明,桌上压根没有什么蔷薇露,又哪里会醉人。
膳后,谢皇后留映雪慈说了片刻话。
保母抱来刚刚睡醒的嘉乐公主。
今上宽待敬重先帝遗孀,并非嘴上说说而已,早在登基时便为谢皇后上了尊号“懿明”,又屡次为年幼的侄女添食邑。
嘉乐公主年仅四岁,便已岁入一万五千石,为宗室历来之最。
御史台曾参过嘉乐公主食邑逾制数次,都被皇帝驳回。
保母放下嘉乐。
嘉乐先向谢皇后和映雪慈行了礼,然后一路小跑到映雪慈面前。
仰起小脸,甜甜地唤她:“小婶婶安。”
谢皇后道:“她日日盼着你来呢,早晨醒过来便问我,小婶婶呢?一日要问三次,你要是不来,这孩子怕是要一直念叨下去。”
“嘉乐乖。”
映雪慈弯眉含笑,温柔注视着嘉乐那张和谢皇后一个模子拓出来的小脸,心头柔软非常。
俯身欲抱嘉乐,外间守门的宫人忽然走了进来。
朝三人拜了一拜,道:“皇后娘娘,陛下出了禁中,朝咱们南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