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乐,不许浑说,快从你皇叔身上下来!”
坐在花梨木宝椅上,正给嘉乐绣荷包的谢皇后脸色微沉,呵斥了一声。
走过去牵过嘉乐的手交到保母手里,让保母带孩子下去。
嘉乐走时还撅着嘴,“儿臣没有说错。”
被谢皇后轻轻瞪了一眼,乖乖跟着保母走了。
皇帝并未插手谢皇后教育公主。
待嘉乐离开,谢皇后无奈地道:“嘉乐说的是礼王妃,这孩子和她亲,实是童言无忌,礼王妃也是知礼避嫌而去,她是守礼之人,还望陛下别放在心上。陛下能时常来南宫探望我们孤儿寡母,本宫已是很感激。”
皇帝其实来得不算勤。
为避嫌,每二十日来探望一回嘉乐。
但谢皇后心里知道,他来了,便是在对外释放一种信号。
哪怕先帝已经崩逝,避居南宫的先帝皇后和先帝公主,也不会失了尊荣。
先前也有几个仗着嘉乐年纪小,怠慢公主的奴婢,都被皇帝当众仗刑处死,以儆效尤。
从此朝野上下,宫廷内外,无有敢怠慢她们母女的人。
皇帝阖目听着,总是劲实挺拔的身子,这会儿格外放松,全副身心后仰靠进宝座中。
小臂撑着雕作龙首的扶手,澹然道:“嫂嫂还不知道我吗?嘉乐是皇兄唯一的血脉,朕怎会拘着她?她是公主,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有朕护着,嫂嫂待她不必太过严苛,她还小。”
“再小,也是公主,该立规矩。”谢皇后摇头。
皇帝便不再置喙。
离开柏梁台时,谢皇后相送,皇帝道不必,兀自坐銮舆回宫。
回宫路上,瑞龙脑香随风飘散。
此香乃交趾国进贡,气味甜腻纯净,焚之能香逸十余步,辅以帝王銮仪的九龙伞和孔雀扇,逶迤华美,遥遥便知帝王出行的威仪。
皇帝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指腹玉韘。
梁青棣笑道:“还是皇后殿下的南宫清幽宁静,不比禁中规矩繁重。陛下待嘉乐小殿下这样好,来日若有妃嫔诞下您亲生的小皇子小公主,陛下不知又该有多疼爱呢。”
他是龙潜跟过来的老人,早年服侍皇帝的生母,皇帝就藩,他跟着一道去辽东。
后来皇帝戍守边塞,他也跟着上边塞。
军中不养闲人,更不养阉人,皇帝有意将他送回辽东藩国安养,但梁青棣不肯,坚决随行。
几年里,杀了不少北蛮子。
皇帝近身的人中,仅有他敢这般随意的同皇帝闲话家常,独一无二的殊荣。
如今这副笑眯眯,温润可亲的样子,谁又能想到,他当年也是天寒地冻,千里奔袭斩蛮夷的北国英雄?
皇帝淡淡道:“多嘴。”
却不见恼怒。
梁青棣笑呵呵的。
南宫离禁中不远,半炷香的脚程。
回到禁中,往紫宸殿方向去,宫道拐角处忽然蹿出一个慌慌张张的宫女,险些冲撞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