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隐约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却在直视摄影师黑发黑眸面容的一瞬间,突兀地联想起另一个存在。
现实世界中唯一具有记录权柄的,外星人、神明乃至于亚洲人。卡莱现在明白最后的判断从何而来,又做出了多么不切实际的妄想:他们把祂定义为人。
核子想说的话语僵在喉头,心底发冷。
摄影师和,南歌子?
觉悟还挺高,但是不必带上她。听到有关于可燃物的讨论,生而为人的宋音略微感到一丝冒犯,这时候周棋成轻声插话,接过了即将变得冷凝的气氛:“您的灯盏,我能帮您去拿回来吗?”
钻孔会议的人总不至于比她对“灯盏”这个物品更陌生,周棋成试图想一些轻松的东西,总该让他们知道,人类对于南歌子的研究还有漫长的一段路程。
已经不知道南歌子的出现是好是坏了,按照部长们的安排做吧。
“它或许还在原地。”观察到其他所有乘客已经进入了昆虫馆,脸上逐渐有些血色的女人补充道。
诶,她的灯!宋音立刻把脸色万分难看的卡莱放到脑后,瞳孔径直转向出声者,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对视的压力让周棋成微微屏息。
“如果能够找回来。”灯盏的主人说。
真正需要摄影师考虑的事情出现了,新手引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下线,除了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的煤油灯以外,还有一把伞需要考虑到时候怎么安排,毕竟摄影师是没办法一边打伞一边拍照的。
想到这里,宋音再次回头看向脖子里面嵌入玻璃的女人。它站得笔直,举着伞的手没有丝毫抖动,如同一具栩栩如生的蜡像。这下摄影师彻底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内心十分应景地渲染出了一丝悲凉。
周棋成下车的时候,宋音正尝试从女人手里重新拿回伞。在这一步她并未感受到一点阻力,好似后者同时松开了手。没等宋音来得及诧异,伞柄脱离的一瞬间,女人的脸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颗没有五官和头发的纯白色头颅,平视着她,高度分毫不差。
整个面庞仅浮现出起伏的轮廓,像是被绷紧的布包裹住,带给人沉闷的窒息感。原本女人悬在空中的衣袖瘪塌垂下,一件风衣披在一具纯白的布制人体身上,躯干饱满,但袖子空荡。此时它的脖子完好无损,玻璃片一同不复存在。
宋音下意识后移上半身,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模特。
【它给出了一条腿的报酬】
想起了照片的描述,她心神一动,顿时掀开风衣看向模特的下半身。和上身的布料不一致,它的“腿”只是两条细长的木棍,插在作为脚的木板上,一条木棍完好无损,而另一条从中折断。
腿是报酬?自己要它腿干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时,宋音心态还算平和,然而一旦知道一点,她便发现生活处处充满费解。明明玻璃割破了“模特”的喉部,为什么最后它却断掉了一条腿——因为它要还清的是一条腿?
或许自己给过模特一条腿。宋音看着断腿处,有些想法。
这边UP主还在和不知是否存在的过往做纠缠,在场的核子却只能失语。
什么鬼,这不是林中木屋的独腿模特吗?孟挑云茫然,诡异原来是一家的?
掀起风衣后露出的两条木棍似乎在反驳她原先的判断,只是孟挑云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摄影师将模特的风衣脱下来,缠绕在一根木棍上,为这分外有既视感的动作发慌。
她似乎在不久前见到类似的画面,是在哪里呢?
虽然对一些中心圈流通的讯息并不知晓,但孟挑云已经隐约产生了一个听起来就足够可怕的猜想。
可惜下一秒,公车敞开的门框被敲响,中断了核子的思绪。
“几位游客怎么还在车子里?车子马上就要去接下一班游客。”一个笑眯眯的矮胖男子不知何时出现门口,似乎没看到大巴破败不堪的现状,神态“正常”到有些诡异。
花白肥肉一圈圈挂在男子的身上,像肉色的轮胎堆叠在了一起,能够想象他移动的时候该是何等困难。然而即便如此,刚才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只这一瞬间的分心,再往公车外侧看去,门外已没有另一位女性核子的身影。
变了,什么都变了,从没出现过的角色,陡然切换的场景,这些让孟挑云不祥的预感到达了顶峰。
矮胖男子并不在意一旁的几位,两颗眼睛直直地盯着用风衣包扎断腿的宋音,竟然点出了她的身份:“摄影师还有什么需求?如果没有,馆长已经等候很久了!”
黑色的瞳孔对上了前者的视线。下一刻,熟悉的快门声再次响起。
【昆虫馆班车路线负责人,专门迎接贵宾到来。】
我是贵宾,宋音判断到。难怪荒地旁会有一辆车停靠,显然方圆几里只有她用得上。
“我还有一盏灯落在了空地上。”
顺手将一沓之前分好的照片塞进了模特风衣的口袋,还惦记着自己风吹不灭的煤油灯,宋音不由得试探起这个贵宾身份的效力。只是当她抬头看向窗外时,刚才出去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被风雨洗涮过的土地平坦一片,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摄影师还有什么需求?如果没有,馆长已经等候很久了!”矮胖男子重复。
好熟悉的味道啊,宋音感慨,确定了自己的贵宾身份约等于无。
她再一次检查起了自己的风暴照片,可惜直到这个时候,冷却的标志依然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