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地点头。
陈云赓望了她很久,最后才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好孩子,小时候受了那么大罪,长这么大了,你也稍微顺一顺自己,要不然太苦了。”
他说完,一直守在旁边的元伯就来扶他,“去休息吧,您今天说了太多话了。”
陈云赓点了一下头,二人往园子深处的卧房里去了。
且惠独自在廊檐下坐了很久,沾了一裙子的栀子香。
她失神地抬起头,伸手接住了一片从枝头落下的梧桐叶,嫩绿的叶子厚厚一片,手掌般的纹路清晰可见。
从十岁以后,她好像就在不停地赶路,思考怎么空手夺下生活的白刃,有时候真的很想歇一歇,暂时忘了自己的处境。
但这是不被董玉书允许的。
她不怪妈妈,只是遗憾因为亟待出人头地,而一再被矮化的生命体验。当其他人在环游世界、呼朋伴友甚至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虚掷光阴的时候,陪伴她的只有一张办公桌、一盏灯,和案头堆积如山的工作。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她活的一点也不成功,只是个不自由的可怜人。
且惠比沈宗良要晚两天到江城。
周四晚上,她在总部熬了个大夜,凌晨才从大楼里出来,请同事吃了一顿宵夜。
喝啤酒的时候,温长利玩笑说:“要是小钟能留下来就好了,整个部门的工作效率都上去了,明天我就跟沈董打报告,把你借调过来。”
“好啊,只要沈董一签字我就来。”且惠举着两串烤肉,应和他说。
她周五下午的航班,太阳落山了才到抵达。且惠推着行李箱走出来,看见半边天色都隐没在诡丽的红晕里。
沈宗良来接她,且惠看见他的车子,快步过去。
她看了看表,狐疑地瞄一眼他:“哪里有这么快开过来啊?你早退了吧。”
“今天在市里开会,一散会就过来了。”他开了车门,一把将她推进去。
且惠坐好了,等着他从另一边上来,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在没关窗的车内接吻。
沈宗良担心她走了一路,力道也是紧一阵松一阵,不敢一直太大力。吻得重了,且惠就呼吸明显变得困难。稍松一松,她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起来,不停打湿他的下巴,像没满月的小猫喝水一样。
后面的车没耐心地摁了摁喇叭。
沈宗良捏着她的后颈,让她停下来,“这位扰乱交通的小姐,该走了。”
且惠把额头贴在他手臂上,吃吃地笑。
笑了一会儿,她仰起脸,说:“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沈宗良捏了捏她的手心说:“在北边没顾上,到你们江城吃点儿新鲜的。”
“不可能。”且惠表示她都已经吃过了,“我回来好几年了,这里没什么新的东西,都是老调重弹。”
他浮夸地反问:“噢,真的吗?会不会是你这个消费等级”
“侬撒意思啦?”且惠骤然蹙起两弯眉毛,气道:“请问你在看不起谁呀?”
沈宗良忍不住笑了起来,矢口否认:“首先,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其次”
且惠还在瞪着他,“还有其次?其次什么呀?”
沈宗良说:“叉腰的样子很可爱,以后多叉。”
很像一只强逞威风的小老虎,只可惜还幼年期。
她往下看了自己一眼,两只粉拳头果然抵在腰上。
且惠立马放下来,不自然地拍了拍手,又去拨头发,“才不叉呢,我是文化人。”
沈宗良把她的手握住,递到唇边亲了一下:“这两天在总部累着没有?”
且惠说:“还好,反正在哪儿都是卖苦力。我提醒你哦,温长利说要把我调过去,还想你同意呢。”
“人家讲笑的,不要把这些闲谈当真。记住了,除非正式找你谈话,否则都是假的。”他摇了摇头,又说起另外一件要紧事,“倒是这次信托副总的竞聘,关鹏说你连名都没有报,为什么?”
“我不想每天去应酬,再喝得醉醺醺回家,就为谈成个项目。”且惠仿佛已经预见到那种日子,嫌弃地说:“而且要和吴总搭班,我也不喜欢他这个人,所以就没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