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十年光阴匆匆过去。谢女官已是垂暮的老人。而哪个鲛人孩子却比陆地上的孩子生长的慢许多。奇怪的是,每每月圆之夜,孩子便会变得虚弱异常,若没有人守着他陪他说话,他就会睡的昏死过去。孩子每次醒来,总会平静地告诉她:“姑姑,我又做了同样的梦。梦里我听到来自遥远大海最深处的诅咒,有人诅咒我永远不能回家,诅咒我会死在月圆之夜。”“那你怕吗?”“不怕,我只是,不想就那样死去。”不知是不是年龄增大的缘故,谢女官近来总是叹气:“起月,快些长大吧,姑姑活不了多久了,唉,我走了,还有谁能陪着你……”蓝起月不愿称她为母亲,谢女官索性让她喊自己“姑姑”。在一个月圆之夜,一个年轻的女强盗闯进入了这座海边小屋,手上还持了一把比月光还要白亮的匕首。小屋很简陋,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了抢谢女官挂在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女强盗用匕首捅进了她的心脏。谢女官到死也不愿放手那串项链。而蓝起月躲在水里,一直等着今晚的诅咒开始。却突然看到岸上发生的这一切。可他太弱小了,他什么都不能做。最后他决定冲上岸与女强盗同归于尽,慌乱之中女强盗的刀划伤了他的手,女强盗纵使凶悍,却从未见过人生鱼尾满嘴獠牙的生物,最后她尖叫着逃跑了。蓝起月第一次知道,自己愤怒时的样子是如此的狰狞可怕。“阿月,好好活下去。”谢女官浑身是血,抬手轻轻的抚摸面前的孩子。“母……母亲?”蓝起月木纳的唤了一声母亲。起初她要杀他,可是后来她待他很好。现在,她死了。她在临死前,眼睛一直看向遥远的大海,嘴里不停念着“云澹”的名字。哪个鲛人族海皇的名字。当他能化掉尾巴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哪个女强盗,活剥她的心,然后撕碎她的尸体扔到海里喂鱼。可是,今后,谁还会一直陪着他呢?——陆祈生很久很久以前,中洲一处偏远小渔村发生过一次毫无征兆的海啸,渔民认为是长着人身鱼尾的海妖在作怪,地方志详细记载了这次海啸,后几经修订,流传到后世只余寥寥数笔。事情大概是这样子的:在一个月圆之夜,渔民们尚在睡梦之中。突如其来的狂浪伴随着风暴冲毁了系在岸边大大小小的船只,此刻正在海上捕鱼的人甚至来不及划桨逃离,就被巨浪吞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附近房屋有一半被海啸卷走,连带着吞噬了屋子里正在酣睡的人们。海啸过后,昔日富饶的渔村变得一片狼藉。即使海面上已经恢复平静,也再看不见一艘渔船。世代捕鱼为生的人们失去了食物来源和经济来源,幸存下来的人大都成了难民。沙滩上挤满了来捡小鱼小贝的人,七岁的阿生也背着小背篓在附近海滩上东刨一刨,西挖一挖,想捡些小螃蟹回家。沙滩上但凡是能吃的东西,不惜掘地三尺,都被疯狂的难民们挖完了捡完了。阿生只捡到一个小海螺的空壳子。嘴巴轻轻一吹,海螺就会吹出悦耳的声音。阿生玩的乐此不疲。父亲在家打磨木板做新的船只,母亲在家用绳子结网。家里晾的鱼干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为了抵御饥荒必须节约粮食,两条小鱼干就是一家三口一天的粮食。还没到中午,阿生就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这块地方的沙子已经被人翻了很多次了,他吹着小海螺往海滩更远的方向走,说不定能碰上好运气。这一小片水域在没有发生海啸前,就是不生鱼虾之地,渔民从来不来这一带捕鱼。在浅水滩居然漂浮着一团海带!阿生喜出望外,他生长在渔村,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水性。他脱掉衣服,一个纵身跃进了水里,扎一个猛子,手碰到时才发现是一团乱糟糟的头发!神奇的是那团头发居然会动!年幼的阿生好奇心胜过恐惧,看着那团头发从水里慢慢升起,最后探出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的脑袋来。阿生惊的嘴巴半天没合拢:“你是谁?”阿生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眼前的黑蓝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白皙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长头发女孩不回答他,一个转身便重新钻回了水里。阿生追了过去,跟他比水下憋气,同龄的小孩子里还没有人能赢得了他。阿生很快就超过了长头发女孩,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举在水面上半空中,得意的笑道:“认输了吧。”阿生的笑容突然僵住,女孩的手臂有一条可怖的长长伤口,皮肉外翻,被海水泡的发白的伤口还在渗出滴滴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