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没什么——至少在唐棠看来,真的都是皮肉伤,她自己的身体她还是清楚的,她并不会去做毫无把握之事,有破邪傍身,剑阁的剑不会对她怎么样。也许是唐棠的表情太明显,唐云半晌没再说什么,她把纱布缠好,又打了热水给唐棠擦脸,把唐棠完美复原成了往日里干干净净的模样。唐棠也知道这回叫她担心了,讨好地朝她一笑。唐云破天荒头一次没有对妹妹的笑脸软下神色,她表情沉如外头的夜空,收拾药箱时垂下的眼睫完全遮盖住了她眼睛里的神色,叫人看不透她所思所想。“唐棠。”她冷冷地说,“别告诉我你喜欢那小子。”唐棠连忙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他救过我,又看着顺眼……”“打住。”唐云将药瓶扔进药箱里,瓷瓶相撞发出“叮”地一声,清脆又刺耳,“不要用这个来哄我。唐棠,你我都是嫡脉女性,你又是主脉少家主,唐家是什么规定,你比我清楚。”唐家的家规,如若继承家主之位的人是女性,则不可婚嫁。所以她不是要一个答案,而是要给唐棠一个警醒。唐棠垂下眼,将纱布揭开了些,她其实并不是对牧行之有什么别的想法,虽然她是快穿局白月光分组的员工。唐棠不知道其他同事对“白月光”的理解是什么,但对她来说,她的理解是:在男主落魄的时候关怀他爱护他、为他提供金手指。但没有人可以真正拥有完美,作为完美的交换,她要在恰当的时候死去,给男主们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记,成为他们完美人生中一道难以祛除的疤痕。爱情、友情、亲情,都可以是“白月光”,因为它本质上不是一种感情,而是感觉,那种如鲠在喉、难以忘怀、再没有人可以替代的感觉。她只是有点不甘心,反驳唐云说:“若要往上数几代家主,他们都可以娶妻生子,甚至父亲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唐云将药箱落锁,这大约是她头一次对唐棠用这样的冷酷的声音说话——那甚至不是交谈,而是命令了:“你就是不行!”“从没有这样的道理!”唐棠大声反驳,“我要喜欢谁,与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唐棠与谁恋爱,都是唐棠的事情。但当你出生那一刻,你就不是唐棠了。”唐云从药箱里抬起头,眼神如同含着北国的冷意,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不会说什么委婉温柔的话,从来都是一针见血地戳穿假象,“你自己比我清楚,你是唐家的少家主。”“承其荣耀,受其束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要药箱挎在肩上要往外走,又说:“桌上的药是去疤的,入睡前记得擦。”“那钱子皓是什么?”唐棠质问她,“为什么我要与钱子皓有婚约?!”唐云的脚步一顿:“那是一个错误。就算你不去青山派,家主也会去把他解决掉的。”“但牧行之……他不一样。”他是与钱子皓完全不同的人。唐棠立刻确定了,即使牧行之现在还不被人放在眼里,这位唐家嫡女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唐云瞥来复杂的一眼,但又很快收回。她匆匆离开了。……几刻钟之后,松云山上就传遍了,唐云去给唐棠看伤,两个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虽然众人都对唐云会与人“大吵一架”抱有怀疑态度,但这不妨碍他们帮唐棠声讨唐云。唐云只是冷笑,天知道她刚踏出映棠阁的门就后悔与唐棠说那种话了,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又没有时光倒流的本事。如今她心里烦的很,懒得应付这些人。她将药箱往屋子里一扔,冷冰冰地说:“滚出去。”众人没有唐棠那种直面她怒火的勇气,一哄而散。唐风留了下来,他问唐云:“棠棠没事吧?”“没事。”唐云说,“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只是……”唐风登时有点急了:“只是?”唐云瞥了他一眼,少年意气风发的面庞上很难得出现了焦急的情绪,但仔细看去,那张还带着点青涩的脸庞奇异地与牧行之的脸融合了。唐云:“……”唐云扶着额,心想自己真给唐棠整得没脾气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没什么。”无论唐棠是如何想的,她现在将将成年,或许也是到了少女怀春的时候了。这些小心思,平白说出来只会叫她难堪,就不必与他人所道了。她转了个话头:“才回来?叫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唐书果然立刻被新问题吸引了注意力,无他,只因这件事也与唐棠有关:“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