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秒后,穆伦看见李振玉幅度很小的扯了扯嘴角,然后维持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就很快放了下来。
接着,李振玉表情有些冷肃地站在原地,站了接近半分钟后,表情也没有做到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模仿……最后,李振玉朝他叹了口气,道:
“抱歉,我做不到。”
李振玉是一个非常好学,也非常好强的人。
或出于自尊,或出于自信,或出于自卑,总之,他很少直白的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做不到。
穆伦倒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承认做不到这件事。
他看着李振玉有点纠结,又有点奇怪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想了会,而后道:“嗯,没关系。可能是我教学的方向错了。模仿对初学者来说是最容易掌握的事情,但是,这对你来说或许作用没有那么的大,那我们换种思路……”
“呃。”李振玉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吧嗒!
穆伦打了个响指,手心随意翻转一下,一副熟悉的红色猫脸面具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那日演出虽然注意力主要在表演手法上,但穆伦对于唯二观众的表情和神态都是一清二楚的,明显李振玉对这个面具的态度不一般,而不一般的源头又出自陈理。那么……
穆伦把面具戴上,最初展示过的气场切换再度于他身上出现,戴上的第一瞬间,李振玉就好像掠过了他浑身全部违和的装扮,仿佛看见了陈理本人。
唯一不同的是,对待这个“陈理”,他的身体不会变得“失态”。
“来,”穆伦朝他勾勾手指,“求挑衅。”
“什么?”李振玉还没缓过神来。
穆伦却已经坐上了本就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像陈理那日的动作一样,双腿自然交叠,神情也丝毫不差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说,现在,请您挑衅我。”
……
服从的本质是畏惧,压迫感的本质是使人畏惧。
而获得压迫感,就是一个变得让人畏惧的过程。
让人畏惧是一个很大,但也很简单的命题,它最核心的思路是“主动权的占据”,在一场对话或斗争中,谁拥有主动权,谁就自动拥有话语支配权。
调整细节,让自己看起来就很“有主动感”,是让人畏惧的一种方法。
但是,既然穆伦发现李振玉对君权有畏惧,有敬畏,那他干脆就安排李振玉从学习打破这层敬畏开始,从根本上,去学习如何拥有“主动权”。
“……”
李振玉抬头,看着眼前似是非是的人,感觉心跳得有些快。
这么多天以来,他和陈理的相处并不少,交锋也并不少,甚至很多时候,他看起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但那只是看起来。因为,仔细算下来,李振玉“主动地”挑衅陈理的次数,应该是零次。
他从来没有主动的,自愿的,本能的,尝试过挑衅陈理。
一次都没有!
这件事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对李振玉来说。
他竟然在这么长一段时间内,从未有一次想到过,要去违背陈理的意志!
无论他看起来多么“主动”,他所做出的事情,本质上都是“顺从”!
为什么?
因为敬,还是因为畏?
李振玉用舌头抵了抵牙根,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荡了几圈,又化为沉在海底的平静。然后他眼前出现很多画面,每一张画面都最终定格在一抹微笑上,这抹曾经让他从不思考只管服从的笑容,今日再度浮现时,却让他心底重新激发出了一种奇怪的……
破坏欲?
他想打破这份从容,这份理智,这份冷静。
他想拉回自己的主动权。
他想让陈理也“怕”他。
“呵,”李振玉笑了一声,这应该是今日来他脸上露出的最自然、最平常、最冷静的笑容了。它毫无刻意的痕迹,也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就是从这一道无比正常的笑声里,穆伦仿佛听见了一座火山正在肆意涌发的声音。
李振玉看着他,一个字都没说,但,又好像已经无声的说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