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姮姬锁着眉头,心想他果然深藏锐气,对司马淮的退让和颓废都是装模作?样的,这般强势地“请”自己?过来。
“我能不?来么?”
他道:“能啊,没人逼你。”
王姮姬愈加齿然,谁刚才派人用绳子?和麻袋威胁她,那般的强人所难,这会儿装得光风霁月。
“你好意思说这话。”
郎灵寂置若罔闻,淡淡承认:“我不?找你,你便打算天荒地老不?相见。”
王姮姬道:“我又?不?知你找我,冒然打搅了你的清净,你岂非又?要怪我?”
“那是我的错了?”
他清俊斯文微微一笑,却冰冷瘆人,“以后会派人多请你一点。”
王姮姬本能地恶寒,他请人的手段向?来我行我素,不?会比今日更礼貌。
但瞧他还有闲情逸致跟她较劲儿,想来朝政上的事没那么糟。
“不?必了。”她烦撇过头去。
被威胁的滋味并不?好受。
郎灵寂依旧静默写?着字,精神?全部倾注于桌案纸张之上。他找她来似乎没想额外做什么,仅仅让她在旁作?陪而已。
王姮姬近前一看,是封草拟的诏令,关?于土地和赋税的。旁边另摆着几封内容相似的篇目,他已经誊写?第十遍了。
“为何一遍遍地写?”
他静静道:“尚书台打回来的,一直过不?了。”
王姮姬定睛细看,果然篇目之间仅有细微语句修改,每篇都被人故意画上了黑线,或批判用词,或揪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条例不放,吹毛求疵。
郎灵寂被尚书台的人针对了,更确切地说,被整治了。
中书省是草拟诏书的门户,诏书无大错一般不?会被打回来。如今因为小错一直被批重?写?,显然是尚书台刻意制裁。
“你如何能忍这种事?”
曾经叱咤风云、权势滔天的琅琊王。
郎灵寂轻描淡写?:“因为被贬了。”
王姮姬当然知道他被贬了,本以为深深忌讳,没想到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好像被贬的是别人一样。
作?为曾经的中书省首席大员,一夕之间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平静得可怕,仿佛封闭了五感,全无常人的羞愤和郁闷。
“你……”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跟尚书台好好说说情,过了这篇稿文吧。”
郎灵寂清削的骨节冷白一色,改抄了太多遍宣纸用尽,研出的砚汁也快见底了,字迹依旧法度森严,“你太天真了,官场是过家家想说情便说情的?”
得意时高朋满座,失意时门可罗雀,是官场常态,更是人生常态。
王姮姬抿抿唇,他这样被贬谪,令人有些担心琅琊王氏,“从前你只管居中策应,从不?用做这些无用功。”
他只言片语而绵深意味,“……从前我是中书监啊。”
她唔了声,隐隐理解他为何执迷于权力?了,如今这世道弱肉强食,弱者就是要被欺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