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暗河底下的溶洞里,她快死之时,一个男人出现在那儿。他对她说的萧无忌答应收谢慈为徒,便当真是给她安排好了住处,他性情一贯随意,免去了晨昏定省等繁琐礼节,也并未大张旗鼓办什么拜师仪式。不过第二天早上,他将谢慈叫了过去,又问了她一个问题。“此前可练过其他功夫?”说话时,他正在书房内找什么东西,并未回头看她。谢慈想也不想,便说没有。实则无量宗的各种功法她都看了个遍,唯独无量神功的最后一册,也就是昔年引得武林腥风血雨的九幽阴阳诀,她直到现在也参悟不透。数次修炼,结果都是不了了之。这件事,无疑成了一桩心病,若非心如火烧,日夜煎熬,以谢慈这般目上无尘的态度,不会托手下人到处找一位“当世高人”回来问个究竟。说来,东方羽给出的答案并不复杂,也就是让她来逍遥山历练一段时间。所谓“历练”,以谢慈的理解,自然是要练萧无忌所传的功夫。是“偷师”。可江湖之人,你死我活不过一句话的事。就算是偷师,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谢慈毫不心虚地答了话,眼珠动了动,不禁往椅子上瞟了瞟,她甚少这么规规矩矩地站着,心下想找个地方坐一坐。“坐吧。”一旁萧无忌的声音却是响起。他在对面望着她,一张脸是极为标志的英俊,双目炯炯有神,虽然看得出年纪不轻,但仍是带着一身从骨子里透出的朝气。谢慈很少这么“直视”一个人,所以她居然有点惊讶,觉得这个“师父”好像也不是那么碍眼。有时候记忆就是这么神奇,明明她早就忘记自己差点死在暗河下的事,现在想起,居然还能回忆起几个不经意的细节。当年萧无忌出现在那里,似乎是为了摘一株会发光的草。仿佛是用来给人治病……蓦然,她脑中浮现出在火蛇殿遇到的那个红衣人,以及外头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个逍遥门,一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谢慈望着萧无忌,一双眼睛清亮莹然,带着种颇为明目张胆的取笑,萧无忌也看着她,书房内寂静非常,唯有窗外风吹过的浅浅回声。他忽然开了口,“徒儿。”这两个字温情款款,无端出口,只让谢慈起了一身拍不去的鸡皮疙瘩,浑身上下都感到不适应。她将手按在桌下,竭力绷住动手的欲望,咬牙问道,“师父,可有什么事?”萧无忌眼中闪过微妙的笑意,“无事,只不过,你今日似乎把衣裳穿反了。”谢慈:“……”今天一大早,就有人给她送了一套换洗衣服过来,蓝衣蓝裙,竟然还有贴身的里衣。来的还是昨天那个丫头,自称叫小雁,试试探探地在门口说话,“谢姑娘?你在哪儿?”谢慈悬在房梁上,听见动静,闭着眼睛跳了下来,她一夜没睡,在思索自己留下来对或不对。可惜废了一夜功夫,还是没思考出什么结果。算了。她想,拜师就拜师,谁怕谁?小雁被吓了一跳,她在山上算是萧无忌的半个侍女,平日负责打扫屋子,收拾东西什么的,山上杂役不少,但除了萧无忌师徒,几乎没有年轻姑娘。昨日见到谢慈,她虽是被推了一下,但心里应是多了几分亲近。见谢慈闭着眼睛,便好心替她把衣服套上。然而,大约是心情紧张,居然把里外都弄错了。谢慈对自己形象素来有要求,何时出过这样的丑,当即解开腰带,准备重新穿一遍。萧无忌一开始还看着她,后来却是低下头,摇头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了一样物事。“衣裳穿反不要紧,咱们逍遥门,对弟子没这么严格。”他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位于椅背,指尖点了点桌上的毛笔,从外向里推过来一套册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看着有些沉。谢慈不解,一边系上腰带,一边问,“这是什么?”萧无忌淡淡一笑,“本派的规定,入门弟子,皆要在我传习册上写上姓名,日后担我逍遥门人身份,不可胡作非为。”说话之时,他眼神落在她的手上,似透过这双手,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是这样吗?”一声轻笑自嘴角溢出,下一秒,她拿过毛笔,在上面飞快地写了“谢慈二字。谢慈写的是其中一页,余光瞥见自己的名字上方有另外一个人的姓名:元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