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首以待的样子却是明显了许多。谢慈根本没看出什么,倚在桌边,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师父,你不是要出去吗?”萧无忌:“……”“是。”他点点头,声音倒和平时无异,“我是要出去走走……”谢慈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应该不会刮风下雨,你要去就赶紧走吧,要不要徒儿送你呀?”最后这句话,她纯粹是说着玩,低着头眼睛都没抬起来。萧无忌仿佛是应了一声,脚步远去,不过片刻就已经走远了。屋内空了好一会儿,待谢慈反应过来“他不会是在等我吧?”的时候,窗外已是浓墨一般的黑,海边的夜和山里的夜全然不同,这里的蝉鸣蛙声都掩盖在了阵阵海潮中,潮水涨落,好似人的心,一起又一伏。换了一身新衣的萧掌门漫步于海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闪过一抹自嘲的笑意,在他英俊的脸上转瞬即逝。忽然,觉出了几分年华消逝的孤寂。在“逍遥侯”纵横江湖的那一年,无量宗下两大派系相斗,大伤了元气,此后便销声匿迹于武林。他那时年轻气盛,在仇家的手下收留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那姑娘浑身带伤,以命要挟他去无量山杀一个人,他去了几次,当然不是为了杀人。“她坐的本是我的位置,我要你杀了她!”“……你为什么不动手?”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爱着红衣,脸上皆是仇恨刻出的痕迹,他做了樵夫的打扮,一只手枕在草丛中,撕下了贴在下巴上的假胡子,呼出如释重负的一口气。沉默良久,他说了压在心底的话。“阿蓝若,你心魔太重,修不了我逍遥门的武功,你拜我为师,我也教不了你什么。”“往后你也不必称我师父了。”从那以后,她果真没再喊过他一声“师父。”“师父?”耳畔蓦然响起一道声音,带着三分笑意,两分调侃,谢慈从他身后绕到身前,她的眼睛是很标准的杏眼,笑起来,天然地带着暖意。萧无忌背着手,又将之放开,他垂了眼帘,轻声问,“你怎么也来了?”“……”海边说静,也不那么静,总有深深浅浅的潮声回荡不绝,好在今夜并不是那么地黑,虽无圆月,却有繁星,铺在天上,映在眼底。“我呆不住。”她这个解释,颇为合理。萧无忌点点头,他本是站着出神,现下身边多了一个人,两人总不好干站着,便踩着细沙慢慢走。从他的视线望去,谢慈低着头,纯白的衣裙,曲线优雅,脚下却闲不住。她踢地上的小贝壳,小石头,偶有发亮的萤火虫,被她弹指打到地面,一下子打了七八只。看上去是个端庄美貌的年轻姑娘,其实还是孩子心性。他眼底亦有笑意,嘴角也随之扬了起来,到这个年纪才发现,爱屋及乌是怎样一番心情。谢慈并不知道萧无忌一路上都在笑她,说来,她也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她这位师父,武功深不可测,又是个大男人,无论走到哪里,恐怕也没有被人欺负的份,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就这番情况。跟来干嘛?难道是保护他吗?谢慈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热衷于解开武学上的难题,对于情感上的事,却一直是持随意态度,基本懒得细想。毕竟,长到十八岁,她只有和人打架的经验是最多的。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从来就没有过。为什么要跟来,大约是觉得萧无忌看起来怪孤单落寞的,可谁让他不把握青春,趁早拐一个姑娘回来呢……谢慈这样的人,一旦不练武,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便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踢飞了一只小螃蟹,她扭头看向自家师父。问了个让人听着无语的问题——,“师父,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直是个孤家寡人……?”“……”一瞬间的沉默,没有掩盖住萧无忌短暂的失语,他呆了一会儿,方才调动唇舌,漫不经心地回答了这个颇有些难度的问题,“前尘旧事,不必细说,为师早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实则在想她为何突然这么问。谢慈听了,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以她薄弱的理解,萧无忌大约是想说他还挺喜欢一个人生活的。早知道就不跟来了。谢慈又莫名失落了一下,她依旧没深想自己为什么会失落,只是走得慢了一些,也懒得再跟夜爬的小动物作对。萧无忌背着手,佯装无事地行了一段路,海边忽然起了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