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无情心口处忽然一阵刺痛,他强忍着将手覆在上面的冲动:“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何会跟磨盘在一处,还是解释。”他眼里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解释你其实就是新任魔尊?”他本不想承认,但是小姑娘周身无法忽略的纯正魔气让他不得不接受,面前这个扎着两个小髻,平时笑起来纯良无害的孩童,是一只真真正正的魔。磨盘见两人间气氛不太对,尤其是面前的令无情,随时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他多想立刻冲上去报上一次的仇,可是程语在原地不动,他也不能擅自动手。难不成自己这个主子真把令无情当师尊了?程语唇色惨白,几次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间像是有东西梗在里面,冷汗顺着他白皙的面庞滑落,刺得他有些痒。但他没有抬手去擦,而是想去拉令无情的衣摆。平时令无情不会拒绝他抓他衣袖的,还会温声与他说轻点拽,自己没办法拿东西了。这一次,程语的手停留在了离令无情素色衣摆两指宽的地方。因为令无情的剑,就贴在了他的脖颈处。其实现在手足无措的除了程语,令无情亦是如此。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去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可最坏的事实还是摆在了他面前。天书没有说错,天书说的都是真的。他心爱的小徒弟,他小心护着的小徒弟,抛出心头血为之续命的小徒弟,整日言笑晏晏叫他师尊的小徒弟,居然真的是天生魔骨。他有些拿不稳手里的无情剑了。他心道这剑怎么就这么沉,沉到他一个化神境大能握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为何要骗我?”令无情每说一个字,心口便疼痛一分,于是他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唇齿间。为何要扮成人的模样,为何拜他为师,为何让他动了感情却给他当头一棒,用这种事实来折磨他。无情道,断七情斩六欲,杀伐果断,亲缘寡淡,辨正邪明是非。令无情入了无情道已有百年,却在此时发现自己已经破了道心。天生魔骨,亦是心爱的徒弟。他以为自己能很快作出决断,却迟迟未能下手。是魔,无恶不作,当死。只要无情剑再贴近半分,割断这人的动脉,那他就能将这一任魔尊斩杀于襁褓之中。他这一生除魔卫道,却在入了化神、能只手遮天的时候,重蹈覆辙程语猩红着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令无情,他不信令无情会一剑杀死自己。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都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直到三人耳边突然一声巨响,接着一阵紫色的烟包围了几人。令无情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待他再次睁开眼时,浓烟消散的差不多了,而原地却只剩他一个人了。其实他能感觉到程语被人带走了,但是当时他心绪很乱,想拦住他们身体却似乎不受控制,就这么看着人离开。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进一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新一任的魔尊。所以他该回去了。再次踏上了那长桥,令无情慢慢地走在上面,除了两侧桥下迸发的火光,周围越来越昏暗,令无情低垂着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光彩,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冰冷不近人情。离开魔界后,令无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玄衍宗,如何回到云端崖,如何走进沁雅轩。他坐在桌前呆愣了很久。桌上还放着程语给他摘的院子里开得正艳的桃花。程语说他的屋子里没有生气。若是别人,令无情定会冷眼相看,然后毫不犹豫的送客。但是那人时程语,是自己胆大包天的小徒弟。他们做了将近一年的师徒,程语也从最开始的怯懦,不敢正眼看他,到不顾令无情的警告随意出入沁雅轩,给他的屋子里置办一些他并不需要的东西。比如桌上的花瓶。这花瓶是程语下山时带回来的,他说当时镇子上正好赶上集市,左转右转挑中了这只花瓶,周身纯白色,泛着晶莹的光泽。程语便每日折下一支院子里的桃枝,上面开着粉色的桃花,插到花瓶里摆在桌上。令无情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拗不过小徒弟,放任他将这东西摆在本就不算大的桌上时,小徒弟洋洋得意的小表情。他看得有些出神,这时有人敲响了他的门。“小师叔,你回来了吗?”是掌门木青云。“进来吧。”令无情揉了揉太阳穴,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