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他还在打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主意对不对?”比起螭更不想面对藤崎,夜斗一鼓作气道,“那种刀、根本不适合我用,一开始就相性不合啦!”
但螭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其他事情上:“所以说,夜斗想要抛开我和父亲大人,一个人在外面是吗?”
夜斗硬着头皮道:“我也该体验一下新的生活,就和他们说得一样、那个、那什么,我也不愿意啃老!”
螭冷漠地回答道:“不可能的。夜斗是不可能脱离我和父亲大人生活下去的。因为夜斗就是这样,除了杀人以外没有别的能力,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任务,你也根本不需要和其他人去相处做那些蠢事。”
她说着,唇角又泛出奇异的笑容来,像是带有一些母性,但又冰冷刺骨:“不要闹脾气啦。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就好了,不是吗?父亲大人会帮我们选好要做什么任务,然后夜斗只要带着我,就能够成功地完成。以前的几百年都这样过来了,没有必要现在突然改变吧?然后委托人也好、父亲大人也好,都会非常地高兴。”
她像是在叙述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语气笃定不说,还伸出两只手,点在自己的唇角上,缓缓拉出一个不像她会露出的灿烂微笑:“夜斗、也会非常开心的。”
夜斗背过手去,十指交叉在一起。他并没有因为螭的话术动摇,只是尚且欠缺了一点与老爸、与这个野良割断关系的决心。如今螭越是让他回来,他反而越是想起了在万事屋睡纸箱和遛狗的日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要。”
“次郎和太郎,我也不要。总之我不会回去的。”
螭的表情终于彻底阴郁了下来。
她放下手,细长洁白的十指紧握成拳头,那张美丽的脸孔上,除了不悦、似乎还有更深一层次的憎恶:“坏、孩、子。”
“夜斗你,被人带坏了。”
第42章在江户的第四十二天
刚刚夜斗是如何焦急地寻找螭的,现在他就是如何焦急地狂奔回去的。
在阴郁地给夜斗下了判断后,螭就没有再接受夜斗的反驳。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冷漠地看着夜斗,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夜斗重申不需要次郎太郎之类的话后,才复又扬起了笑脸,一步步退回到水中,只留下一句话:
【那么夜斗猜猜看,父亲大人的面妖现在在哪里呢?】
明明也只是突发奇想来找螭、却被拖延了时间的夜斗顿时背后冷汗直流。他一时之间甚至难以冷静地思考,这到底是藤崎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是螭故意要刺激他。他只能试图抓住螭却看见螭消失在水中,眼看得不到更多信息后立刻飞奔而去,像猫一样跃过一个又一个屋顶。
歌舞伎町即使是入夜也灯火通明,在人造的灯光下,每个人或天人的脸上都是相同、不断晃动的五彩色泽。但在身为神明的夜斗眼中,除了那些几乎要成为光污染的灯光颜色,还有大片大片不详的黑色正无声无息地蔓延。
这种黑色本就是妖魔的前身。卖药郎曾经形容过妖魔是生于负面情绪之中、源源不绝的生物,这话也不算错——只是一般人即使出现负面情绪至多也只是吸引秽气,除非真的“走运”或是负面情绪达到了一定程度和一定时间,才会吸引甚至自身生出妖魔。
秽气是妖魔的温床,是妖魔的一部分,也是传播污染的媒介。
歌舞伎町会有这样大面积的秽气蔓延,甚至不一定是藤崎在作祟——而是世道如此,当天人的特权到了一定程度,当被欺压的对象已经成了某一个固定阶级、无处不在,这种无数人相同又不同的负面情绪吸引而来的秽气也就经久难散,甚至会逐步感染附近的人,一步步扩大秽气所在的区域,将这一块变成妖魔的食场。
当你遇见的所有人都心怀苦闷的时候,你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笑出来,对吧?就是这样的道理。
夜斗能够肯定妖魔跨越从彼岸来到此岸(人世)的界限就算因为人世间的动乱而变得频繁,总地算起来也只是偶尔的程度。但被藤崎以面具控制住的妖魔显然不在会被界限限制的那一类里。如今看着歌舞伎町到处都是负面情绪蔓延的黑色,甚至有几个黑色格外浓稠的地方已经隐约有眼珠长出,他也没办法通过秽气的流向去确定面妖具体的位置。他没有神器在身,战斗力大打折扣,而以歌舞伎町这种秽气程度,就算有什么亡灵估计也早就被秽气侵蚀了……他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新的死灵并通过赐名来拿到神器。
而螭不见踪影,更不可能来帮他。
如果老爸仍然觊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话,那么按理来说三郎那边会是最危险的,他应该先去三郎那边看一看才对,如果真的有面妖在,那么……
那么……
……那么,如果面妖数量太多,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无力对付的话。他一旦过去,为了发挥自己的战斗力、救下三郎,是不是就要将两个付丧神作为自己的神器使用了呢?
而一旦他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赐名,就等同于做了藤崎原本想让他做、却被卖药郎一行人打断的事……毕竟神与神器之间的联系(缘),怎么看都要大于人与付丧神的联系(缘)!不管成不成功,都只是为藤崎做了一次验证罢了!甚至这一次、可能还会有次郎太郎本人的配合?
他如果现在赶到三郎身边,到底会看到什么?
夜斗一个趔趄差点用脸扑在房顶上,一时间有些后悔没有让螭接近、导致之后螭想离开他也没办法阻拦。哪怕是让他问清楚老爸的面妖数量也好啊!!
如今也没有后悔药吃。
若要说夜斗和三郎交情有多好,那当然不可能。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管性格如何,身上散发的都是在神社被正经供奉过的味道,这和夜斗这种自称神明却连神社都没有的家伙大不一样。他对螭说的“合不来”也不算完全的假话。只是万事屋目前接纳了他、三郎又是万事屋的委托人,平时有买什么食物也会慷慨地分过来……神明没有判断善恶的天性,他只是觉得,要从本就因为穿越而一无所有的家伙手中,再夺走什么,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没有神器会指引他,他只能通过这一点朦胧的感觉来决定该如何去做。
眼看三郎所住的旅馆已经近在咫尺,夜斗不顾行动是否恰当、直接一脚踹碎了玻璃,从上锁的玻璃窗里跳进来,一把挥开紧闭的窗帘。
玻璃的碎片如星子一样反射出莹莹的光,屋内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形容端肃,高大的身躯让房间都显得有些逼仄。那些夜斗在外面随处可见的秽气,在屋内已如冰雪一样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凛冽清净的灵力。当窗帘大开、外面的光照进来后,屋内墙纸上巨大的刀痕便清晰可见,甚至连碎了灯泡的电灯还在轻轻摇曳。
夜斗粗略扫视了一下室内,只看到了接近门边的角落里有一个碎裂开的面具——这代表这里之前只有一只面妖。
如果藤崎之前一直有暗中观察他、窥伺次郎太郎的话,那么藤崎应该知道,这两名付丧神尽管方向上和正经的神明稍有不同,灵力的强度和武力上并不比之逊色。一只面妖除了送菜以外根本没有别的作用。而夜斗就算离开了藤崎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老爸在这期间有没有做出新的面妖,但至少藤崎不止一只面妖这件事他还是清楚的……也就是说。
其他的面妖,被派去哪里了?
灯牌依旧在他身后五彩斑斓地闪烁着,唯独夜斗的脸色像雪一样苍白。
如果说,数量多的那些面妖不在三郎这边的话。那么没有神器在手的他,要如何去救万事屋那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