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跟你商量,我早就跟你说过,兰姐儿过继到我的名下,她的事儿我说了算。”
“算,算,算什么你算,俺自己闺女,凭啥交给云娘管教,云娘哪儿比俺强了,还没俺能干呢。”
周二郎抬起眼皮,一字一顿道:“云娘比你讨男人喜欢,云娘比你更了解男人,兰姐儿将来若有云娘的一半儿,你也不用操心她的后半辈子了。”
周凤英噎住!
周二郎又道:“兰姐儿成不了你,她没你那份泼辣,让云娘教她,比你教她更合适,单就细心你就不如云娘,兰姐儿如今大姑娘了,身材抽条儿,长得也俊,每天去找王老七家闺女玩儿,王老七家住村外你不知道吗?他家邻居是个老光棍儿你想到过吗?”
周二郎这话一说,周凤英的脸色瞬间变了,“谁敢!看俺不剁了他。”
“所以说你根本不了解男人,下半身的玩意儿,激动起来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你自己不看好自己的闺女,指望着男人有什么理智可言吗?”
周凤英嘴上硬,身上早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村里闺女被人糟蹋的事儿不是没有发生过,二郎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闺女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还赚什么钱,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到时候即便剁了人家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见大姐害怕,周二郎缓和了语气,“我已经跟薛良那儿通过话了,回头儿让兰姐儿跟着他家大姑娘一块儿学习,在那之前先纠正兰姐儿一些毛病,免得去了被人轻视瞧不起。”
他今天这番话,大姐应该多少能听进去一些的。
距离秋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周家一家人都变得有些紧张焦虑起来,朱氏甚至白天都不敢让钰哥儿进屋,唯恐打扰到丈夫读书,周老爷子原本只有初一十五烧香,现在恨不得一天烧三次。
反倒是周二郎自己显得十分淡定,他对自己的才学有足够的自信,至少乡试这一关对他来说算不得有什么难度,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身体,这段时间在家里睡得好,吃得好,喝得好,是的,他感觉自家的水都比书院里还要清甜上几分。
再者,每天早晨起来和儿子跑跑步,晚上一家人出去遛遛弯儿,妻子体贴,儿子可爱孝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这天中午,爷俩儿躺在床上午休,周二郎揽着儿子一边有节奏的轻拍着,一边儿和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小话,柔声细语的,很催眠。
周锦钰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周二郎最喜欢儿子犯困时的萌样儿,小睫毛可真长,眨一下,又一下,像是蝴蝶的小翅膀一样,周锦钰的意识已经游离,眼瞅就要睡着,院子里冷不丁传来一句吆喝,“请问这是朱云娘夫家吗?”
第38章
周二郎从来人口中得知,岳父病重,已经是卧床多日,怕给闺女女婿添麻烦,自个儿硬挺着,这几日突然不好了,才使人过来报信儿。
朱云娘是独女,母亲早已过世,只这一个老父亲,听到这信儿,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不敢耽误,周二郎立即着大姐帮着收拾东西,自己则跑去族长家借马车,娘子家路子太远,驴车耽误时间,他那个岳丈非是到了迫不得已不会麻烦闺女。
朱云娘想要带上儿子,她知道爹最是稀罕钰哥儿,老头儿性格古板,不似公爹那般与子女亲近,唯有一次,让她发现爹其实亦是有柔情的一面。
钰哥儿办满月那日,她瞧见爹抓着钰哥儿的小手,放在自己脸侧,目光里的神情似悲似喜,似满足,似释然,又似希冀,复杂到她无法看懂。
周锦钰这个名字,亦是爹给起的,爹说他梦见娃子长大后身着锦袍,金冠玉带,富贵至极。
公爹十分中意这个名字,二郎亦说“钰”字极好,美玉也,光华高洁;加了金字旁,既有金玉珍宝之意,又少了阴柔,多了阳刚,且周锦钰读起来朗朗上口,是个好名字。
也就是那会儿她方才明白,爹虽然不说,心里大约一直是想要个儿子的,钰哥儿弥补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她虽想着带上钰哥儿,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钰哥儿是周家唯一的孙子,公爹又最是迷信,来报信儿的人话说得隐晦,她又岂能听不出爹怕是危在旦夕。
钰哥儿本就体弱,到时候爹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吓到钰哥儿,她该如何与夫家交代。
周二郎套了马车回来,见朱氏愣怔,道:“带上钰哥儿,赶紧上车。”
啪嗒!
朱氏含在眼眶中的泪珠儿一下子掉下来了,周二郎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别瞎想,一会儿到镇上接上薛神医,岳父不会有事。”
周二郎安抚的眼神和肯定的语气让朱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感激地看了夫君一眼,慌忙跑回屋子收拾钰哥儿的东西,仔细看,那感激中带着对夫君的无限信任。
兰姐儿在旁边儿瞅见,想起舅妈跟她说:对一个女子来说夫君的责任心是最珍贵的,若有所思。
周老爷子吩咐大郎和周凤英跟着一块儿去,古时可不似现代有各种急救措施,一说不好了,大概率就是没救了,亲家那边没人,万一真有什么事儿,二郎肯定忙不过来。
趁朱云娘进屋的功夫,老头儿偷摸儿往孙子衣襟里塞了个辟邪铜镜,他担心亲家稀罕外孙,万一真走了,阴气儿会缠上宝贝孙子。
周二郎无语,抱儿子上车的功夫把那铜镜掏出来,塞到了马车上的垫子底下,周凤英看见了,没吭声。
爹爱护自家宝贝孙子独苗苗儿,可以理解,可确实不咋妥当,她亦是女人,与云娘换个位置,看到儿子身上揣个这玩意儿防着外公也会不高兴。
收拾妥当,由周大郎驾着马车,先到镇上接了薛神医,而后直奔朱氏娘家。
“吱扭”
一声轻响,朱氏上前推开了自家小院儿门扉,瞬间泪流满面,心就像被一把刀子直直捅了进去。
落日斜阳,满目荒凉,自家的屋脚墙根已是杂草丛生,院儿里四处是残存的雨后的积水,几只麻雀肆无忌惮地啄食着屋檐下父亲拾回来的谷穗儿,见到有人进来,轰得扑棱着翅膀四散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