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娘子的信,二郎又展开了儿子写给自己的信。
爹,您不必瞒我,我听胜哥儿和坤哥儿讲了西北正在打仗的事,爹是文官,却跑去前线,不用说钰哥儿也猜得到,爹定然是去做那谈判的使臣,此行危险重重。
钰哥儿虽小,但也深知战场上打不赢,谈判桌上就要挨宰,仗打赢了,同爹没有关系。若是输了,被人逼着签下什么不公平的议和书,爹就会背负骂名,成为大干朝的罪人。
这对爹不公平!
钰哥儿知道爹的脾气,不会轻易认输,您一定会做到人所不能,钰哥儿就算劝爹也没有用,爹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所以,钰哥儿在家里等着您平安回来。
爹,我会用琴箫吹奏春江月了,胜哥儿说很好听,坤哥儿也说好听,等着您回来看我是不是进步很大。
爹,您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古琴,我好像也会一点儿了,章夫子说我进步的空间很大,爹,你高不高兴?
爹,我想吃太白楼的黄金虾,还想吃他家的佛跳墙,等着你回来了,咱们全家一块儿去吃吧,这次我请客。
哦,忘记告诉爹,钰哥儿赚了一点小钱,等爹回来给爹一个惊喜。爹,你看,就算您不做官,儿子也能养得起你,所以爹若觉得委屈,不想干了,咱们就回周家庄种田吧,儿子保证能让您像现在一样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还不用受一点儿委屈。
爹,你说好不好?
爹,早点儿回来吧,没有爹管着,钰哥儿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个月肚子疼好几回了。
爹,我和娘都想你了,不要让我们想太久,想太久,说不定就习惯成自然,把爹忘到脑后了,哈哈。
爹,我和娘在家等你回来。
咱们一言为定,拉钩上吊不许变!
爹,要你照顾好自己。
钰哥儿不说了,太啰唆,都用了三张信纸了,钰哥儿手腕子都写酸了。
周二郎久久不语,把信纸捧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觉得他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面对和承受任何委屈以及灾难,包括死亡,但他不想让孩子失望。
一点儿也不想,他要儿子永远都崇拜他,爱戴他,以有他这样的父亲为荣。
周二郎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屡屡做出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理解的事情来,是因为儿子,儿子想让他做一个好人,他不想看到儿子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对父亲的失望。
贺明堂进来找周二郎商量事情,一进帐子,发现气氛不对,周侍郎似乎是——
哭了?
周二郎掏出帕子,擦了一下眼角儿,抬眸笑道,“让贺将军见笑了,本官刚才出去视察地形,手上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花粉,不小心揉了眼睛,越揉倒越夸张了。”
第134章
贺明堂心知周二郎说的是托词,但人家的私事他也不便过问,就是稍稍有点儿意外,私下里的周侍郎竟然还有如此的一面。
贺明堂过来是找周二郎商量如何劝服风离城王守备那个老顽固的,他若不配合,诱敌深入这事儿还真难办。
带兵打仗贺明堂在行,杀个人更是不在话下,可劝说老顽固这事儿他不行,还得让周侍郎上。
“呵……”
极淡的一声轻笑,周二郎略薄的唇向一侧勾起,有种文雅的凶猛,“这事儿贺将军为难,周凤青亦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就只能用没有办法的办法来解决。”
贺明堂疑惑。
周二郎抬眸,慢吞吞吐出一句话来,“软得不行,硬得上呗。”
“这……”贺明堂蹙眉,“周侍郎,这唯恐不大妥当吧?”
周二郎轻笑,“难道还能比你我二人先斩后奏更加不妥当?大事我等都干了,贺将军不必纠结此等细枝末节,出了事,陛下怪罪下来,一切由周某一力承担。”
周二郎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贺明堂却总有一种自己被周二郎绑上贼船的直觉,可好像又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上船的,有哪个将军一辈子不想指挥一场被人称道的战役?
周二郎又道,“贺将军,事情的结果才是最重要,我等把事情做成了,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倘若做不成,一切问题就更不是问题,反正都是死罪,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区别?”
……
蛮族部落,一大片宽阔的空场上旌旗猎猎,随风招展,以哈撒为首的各部族首领正聚集一堂,召开着部落联盟大会。
近些年来,哈撒部落凭借兵强马壮,部落不断壮大,兼又合并了周边几个弱小的族群。领地得到扩张的同时,野心也随着实力的壮大而迅速膨胀。
最近一个多月,哈撒人屡战屡胜,接连攻打下来大干朝几个城镇,抢了不少金银珠宝以及粮食物资,尝到了点儿甜头,便愈发贪婪起来。
他们得到消息,知道大干朝这次仅仅才派了三万多兵马前来边境支援,显而易见的,对方并不想扩大战事。
不出所料的话,还是以前的老一套,打完了,坐下来谈,谈完了给点儿好处,各自满意,互相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