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钰拉了他的手,“爹,钰哥儿今日表现这般好,你奖励我嘛。”
在周二郎的印象里,儿子小时候乖巧听话,懂事得让大人心疼,唯独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跟大人撒娇耍赖,现在大了些反倒像个孩子样儿了。
周二郎嗔笑道:“早去早回,不准在外面胡吃海塞,尤其是那劳什子臭豆腐,给我少吃点儿!”
周锦钰听得仔细,他爹竟然说的是“少吃”而不是“不准吃”。
果然他想的是对的,会提要求的孩子才有糖吃。
周锦钰把刚才曲子里的单句又接连弹了五遍,周二郎听得出孩子弹得极其认真,没有丝毫敷衍之意,欣慰地点点头,道:“好孩子,弹得很好,今天手指有没有很疼?”
周锦钰摇摇头,“我记着爹说的话呢,不要跟琴弦较劲儿,学会松弛。”
“不错,孺子可教。”
周二郎站起身,“走吧,回屋儿让你娘给换件外出的衣裳,去找爷爷和大伯吧。”
把周锦钰送回屋,周二郎去见了刘三儿。
刘三儿昨日特地花钱去大澡堂子里洗了个澡,狠了狠心,花了八文钱让人给搓澡,看见地上搓下来那层厚厚的泥,感觉得这钱没白花。
他又买了布,连夜让老娘和婆娘给缝制了件新衣裳,鞋子现做来不及,直接买现成的又太不合算,从街坊四邻那儿买了双新做的。
一家子听说他竟然可以到顶顶大的大官家里去做事儿,兴奋得睡不着觉。
儿子闺女都用崇拜的目光瞅着他,平时骂骂咧咧嫌他成日里就会养几只破鸟儿的婆娘也温柔了许多。
长这么大,刘三儿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像个真正的男人,红了眼圈儿,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为贵人做事儿,争取能留在周府。
看到周二郎,刘三儿啥都不说先给周二郎磕了三个响头,冬天地硬,也不嫌疼,咣咣地。
礼多人不怪,磕得越响越有诚意。
周二郎稳坐上首,并未发一言。
这种无声的沉默让刘三儿无所适从,跪在那里不敢起来,不敢抬头,更不敢吭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惹了贵人的恼。
周二郎什么人,怎么可能被刘三儿三个响头就讨好取悦了,现如今讨好他的人多了去,哪个不比刘三儿这种高明。
周二郎仅凭刘三儿与昨日里截然不同的穿着,以及他一进门儿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此人是个有野心之人,且为了自己的野心很拼也很豁得出去。
这种人用起来顺手,但也容易被欲望和利益驱使背叛主人,所以放在什么位置,怎么用他,用他的话如何让他畏上而不敢生异心就是个问题。
在刘三儿忐忑到腿肚子发抖,大冬天脑门儿上开始冒汗时,周二郎才淡淡开口,“起来吧,本官用人只看你会不会做事儿,讨好奉承这一套就先收起来吧,本官不缺你这几个响头。”
心思被周二郎直接戳穿,刘三儿涨得脸黑红黑红的,喏喏地说不出话来。
周二郎又道:“既然你擅长养鸟,来到府里就先从自己擅长得做起吧,月银的话别人一两,给你二两。”
二、二两??
刘三儿养鸟儿一年才能赚几个钱儿,能有二三两那都不错了,周二郎一个月就给他二两,刘三儿快被这巨大的馅饼砸晕了。
晕晕乎乎之际,就听贵人又道:“但我要你务必把少爷买回的两只鸟儿给照顾好,若是死了一只,你的月银减半,若是两只都给养死了,周府有周府的规矩,你需懂得。”
“当然,若两只鸟儿都养得很好,月银给你翻倍也不是问题,除了养鸟你若还有别的本事,本官自也不会亏待你,你可听明白了?”
“小的听明白了,定会好好做事儿,不叫老爷操心。”刘三儿忙磕头谢恩。
周二郎道:“来府里做事儿,就不能去鸟市卖鸟儿了,想你这个月生活必然拮据,二两银子可以先提前支取一两补贴家用。”
周二郎前面一番话利诱与威胁相辅相成,左手银子,右手大棍,你要想好好拿银子,那就得乖乖听话,不要做出让老爷不高兴的事儿来。
当真说得刘三儿又眼馋银子又害怕做不好被贵人惩罚,听人说那贵人生气了,打死奴仆的事儿也是常有的。
这会儿听到贵人这么大一个大官竟然能替他想到他家里这个月没有收入生活过不下去的困境,刘三儿瞬间对周二郎产生了无比的归属感。
老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贵人这么大个府邸,这么多下人,可不得有规矩管着,做不好事或是做错了事被罚那不是天经地义,但能如贵人这般能体恤下人的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刘三儿感恩戴德的被人领下去,周二郎起身回屋。
周锦钰这会儿已经换好了衣裳,见他进来,扑过来,“爹,你快让那刘三儿帮我看看,今天早上无忧好像也有点儿蔫儿了。”
“无妨,可能是才新换了环境不大适应,钰哥儿刚来京城时不也是不适应吗,这鸟儿跟人是一样的,刘三儿养鸟这么多年,处理这点儿小毛病完全没问题。”
“无忧和无疾交给爹帮你看着,不是要跟爷爷和大伯出去吗,快去吧。”
“那好吧,爹我出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