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挑眉。哮天犬低下头:“其实营里从昨晚就炸了锅了,毕竟大战正酣,出了这样的事非同小可。有人说她与羌族蛮人勾结,整日以面具遮盖真容,就是为了干些窃取情报的勾当;还有人猜到敖凌实为西海三公主,乔装改扮正是别有用心,但是这些猜测又和暗杀您的计划对不上……反正大伙儿分歧挺大的。”“有结论了吗?”“结论倒是没有,姜太师说了,如果她真为殷商做事,这时候该泄的密早已泄完,而殷商也气数已尽,掀不起大浪了,把人找回来盘问也是多此一举,顶多防着她不让她再接近周军就是了。对了……明面上,敖凌毕竟是哪吒带进来的朋友,姜太师昨晚揪着哪吒问了半宿。哪吒受了一通冤枉,今日在战场上火气贼旺,等着您回去找您打架呢。”“那血咒的事又怎么说?”“血咒……唉,血咒乃是龙血做引呀,说起这事那又是另一桩古怪了。属下特地来寻主人,就是想转告您,雷震子他们几个说有您先前的舍身铺路,战局已经一片大好,现在只担心您伤得厉不厉害,还有就是万一真中了苏妲己那祸水的阴招……总之举荐您直接去戎部那边镇压镇压,姜太师也点头了,让您叫他们别再瞎捡渔翁之利,只要他们老老实实拜服大周,咱们就把他们的首领和弟兄放回去。”说罢,哮天犬等着主人示下,见杨戬只是将化作折扇的神兵一下一下叩在掌心,又没底地追问道:“主人,属下来的时候嗅到三公主往西边去了,您说这三公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杨戬瞥着哮天犬,桃花眼里漾着淡淡的冷笑:“我要是知道,昨晚营里的兄弟们就能睡个好觉了。替我多谢雷震子,就说我从戎部回来请兄弟们喝酒。”“这么说……主人您领命了?”哮天犬原以为杨戬会赶回周营详细了解敖寸心通敌一案,毕竟连“暗杀”二字都冒出来了,而且对象还是杨戬本人。“早就说过,姜太师军令,杨戬无有不遵。请他老人家放心,杨戬定保大军不受戎部背后捅刀。”……飞鸟路过干燥而高远的天边,群羊留下转瞬即被沙土埋藏的脚印,顽强伫立的细柳枯杨如翡翠般点缀着灰黄荒漠。敖寸心不知西戎王下场如何,又不好去周军地界招惹,只好赌他吉人自有天相,舍近求远去往他的部落探探消息。她一面与孤鹜齐飞,一面感慨西戎王还真是心大,走这一路都没有遇见寻她的西戎人——他就那么相信自己有求于他就不会跑掉?西戎人虽然无比尊敬这位祭祀大典上从天而降的神女,但平日里都是以一种囚禁的方式强行令她留下,此时见她竟然只身一人主动回来,均诧异非常。族中会说中原话的本就不多,能说得令人听懂的就更屈指可数。敖寸心努力理解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西戎王与一众同赴朝歌的族人全没回来,连个送信的都没回来过。敖寸心心中一沉,竟生出几分狐死兔悲的奇异伤感。她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躺在沙地上仰望漫天星斗,不知在想些什么。西戎人见她冬日夜晚还能泰然自若地穿着薄薄衣裙,纷纷好奇地躲在远处偷偷观看这位美丽神女。夜风彻寒,敖寸心不是觉不出,只是自有仙体护佑,不当一回事罢了。她揉揉眼睛,忽听坡下的西戎族人欢呼起来,斜眼看去,只见他们乌泱泱围着一个人。那人好像一眼就先望见了独在坡上的敖寸心,长久地向她这边看了一会儿。敖寸心轻轻跃起,踏着浅浅云气直接从坡顶飘至人群所在,火红的裙摆与四处高插的火苗相映成辉,引得族人又是一阵欢呼。“我还担心你死了。”敖寸心诚心诚意地微笑道,“对不住啊,此前出手并非针对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害我在乎的人们。换了谁设下如此圈套,我都非阻止不可。”西戎王也回以宽容一笑,笑容里却透着些苦涩,“孤王明白。只恨我族的好儿郎们都被大周扣下做人质了。姜子牙说,只要孤王回来稳住戎部不再干涉周商之战,朝歌城破之后就将人放回。”族人们相互传译着这话的意思,开始义愤填膺地吵嚷起来。西戎王抬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幸而神女庇佑,孤王才能捡回一条命来。神女生自中原,从今往后,为表对神女的虔诚,当着神女的面只得以中原话互通有无。现在孤王有要事请神女解惑,都散了吧。”敖寸心与西戎王相隔一尺并坐在沙丘之巅,看那起伏沙浪宛如墨蓝夜空下的金黄大海。西戎王凝视着兀自望向无尽远方的敖寸心:“孤王以为神女不会主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