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现在不在意了,世间的纷纷扰扰如何,你们憎恶我又如何,世道不变好又如何。世道不因一个人而变化,它时好时坏,也可能一直在变坏,我只求问心无愧。我会尽我个人之力,惩治恶人,直至我死。”他语气流露出一股浓烈的悲壮,闻风悦竟有些被这种视死如归的气概打动到。梁帝轻轻感慨道:“一意孤行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他没对萧惜武的所作所为和想法作太多评判。萧惜武等了会儿,不见他多说,忍不住问道:“你现在知道了我的作为,怎么不想着批评我,杀掉我了?”“我连大义灭亲都做过了,还能怎么办。时也命也,可能你注定就是要走这条路。”梁帝感慨道,“我上了年纪后,发现人最傻的就是妄图改变他人,事实上根本管不了,救不了,该放手就放手。”两人享受了片刻的安静,萧惜武忽地问道:“哥,你…过得如何?”“我这十多年间远没你的见闻丰富,正如你所说,我久困深宫,逐渐成了一名孤家寡人。我分不清哪些是忠臣,哪些是佞臣,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都表现得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民,我看不清呐…”梁帝幽幽道,眼神放空了一般,不知道定格在了哪。“你看不出来他们都各有目的?”“我知道他们都心怀鬼胎,或者为家族牟利,或者谋取钱财,或者为了抢走我的江山,我不得不忧心忡忡,充满警惕,让我非常心累。这之间我数次想了结尘缘,遁入佛门,但臣子们却又强行将我’赎’了回来。做一个老百姓多好,不用有这等束缚和不自在,唉。现在想想,挺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由于一直休息不好,梁帝的黑沉眼袋几乎低垂到了嘴巴。听到这,萧惜武噗哧笑出了声,甚至越笑越大声,声音中无不带着失望。当初那个雄心壮志的皇帝,现在变得昏庸年迈,而且毫无进取心。“你笑什么?”梁帝颇为恼怒。从没有人敢激怒他,也没有人敢当面嘲笑他,然而今天他既被激怒又被嘲笑了。闻风悦不禁为萧惜武捏了把汗,心想这人胆子大得惊人,在皇上面前根本不讲究君臣礼法。不过他转念又想,一个人被自己甚亲的哥哥伤透了心,连生死都不在意了,又怎么会再顾及这些。“我曾因为你想杀死我,而对你心生憎恨,这根刺十多年一直时有时无地扎在我心头。其实我来这本是为了报复你,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没必要动手了。”梁帝被萧惜武这通劈头盖脸的话说得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十多年前那天的悬崖边上,弟弟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在坠崖瞬间盈满了泪水和恨意,是他自己亲手将弟弟变成了仇人。刹安和隐松二人紧张地靠近梁帝,生怕萧惜武动手裹挟梁帝。“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要下山了,我的话已经都说完了。”萧惜武将手里空空的酒壶一把丢掉,叹道:“见了面还不如不见,还尚能留一点点好念想。”他说完就准备转身走人。“等等,皇帝面前如此造次,你以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隐松对他怒目而视,提着刀说道。“我虽然摔断了一只胳膊,但练就了一身邪功,你们一堆人要是想给我做活物陪练,放马过来,我不介意。”萧惜武头也不回道。“你…这个魔头。”隐松气得怒发冲冠,他咬咬牙终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不好了!有急报!”一将领忽然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山头,他焦急地呼喊道,用眼神搜寻着皇帝的身影。他急匆匆地来到梁帝面前,看样子是一口气跑上的山头,好半天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别慌,什么事?”梁帝问道。将领上气不接下气道:“侯景…侯景他反了!”“不可能,侯景他没有那个能力。”梁帝不以为意,之前就不断有人跟他汇报过侯景有谋反之势,但他判断侯景不会成气候,所以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是真的,侯景诛杀了中领军、少府卿等人,现已起兵寿阳,兵力约有八千余人。”梁帝仰天大笑,道:“区区八千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我用短杖即可制服他,咱们现在就回宫去安排兵马。”“遵旨。”那将领退到一边。“皇上,咱们就这样放任那口出狂言之人离开吗?”隐松小心翼翼问道,他依然对那人的嚣张感到气愤。“你很闲吗?”梁帝撇了隐松一眼。“臣失礼。”隐松诚惶诚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