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松了缰绳,绕着美人慢慢地转圈,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一寸寸,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看。
此女约莫双十年华,雪白肌肤细腻如脂,一头青丝丰盈胜云,眉黛如描、红唇若画,杏眼中两汪浅亮瞳仁,像是镶嵌了两枚琥珀,整个人就是活脱脱的一个“艳”字。粗缯大布松松裹身,难掩其下窈窕曼妙,是个天生的尤物。
陆思的眼神贴附在佳人裸·露在外的一截粉颈上缓缓游移,凭借着想象,他整个人都已经钻到她衣裙之下,尽情饱览了底下的旖旎风光。
被这么多人围着,美人面上不见丝毫慌乱之色,反而用那对灵动的明眸盯着他们看,嘴角倏而浅浅一勾,更添一段辛辣风情。
不止是个有看头的美人,还是个有嚼劲的美人!
马士们见状愈发来劲,接连冲着她吹口哨,发出一声声猿啸鸟啼的怪音,他们什么都不说,只是嘻嘻哈哈地绕着她走马,时不时地喝马扬蹄,希望带起的尘土和尖锐的马嘶能吓哭她——越是这样带劲的美人,越是楚楚可怜起来才好看,他们想看她娇娇怯怯的啼哭。
令人失望的是,美人非但没有啼哭,一张俏脸反倒益发冰冷,活色生香的艳姬变成了一尊冒着凉气的寒玉罗剎,甚是扫兴。
陆思有些无趣,分神掠向美人身侧,整个人顿时一惊。方才只顾着调戏女郎,竟然忽略了她身旁紧挨着的高大男子。只见这人褐衣短打,脖挂花袋,头戴花环,打扮得寒酸又滑稽,仪容却丰伟沉毅,周身气度不凡,似乎甚有威重。
见这位簪花丈夫目光如电,陆思又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太阳穴,果不其然,两穴鼓胀,想来是有功夫在身,再看那双手,腕部筋脉遒劲,虎口覆着一层茧,应该是常年持刀之人。
这个人如此罕见的身量……陆思心中犯了嘀咕,怀疑他是个有汉人血统的蛮族首领,或是个有蛮族血统的山中猎户。
这样的人只怕会有些难缠,陆思心中萌生退意,头脑也清醒许多。
他们今日还有公务在身,须得赶在换值之前回到署中,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如今李太尉掌权,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公差却不如从前好当。陆思倚仗着家世,日常可以嚣张恣意一些,心里面却一直都小心地把握着分寸。
军马虽不可私用,可是私用者又不止他一个,法不责众,长官也拿他没办法;纵马过市,虽然惊扰百姓,上头责问下来,也可推说是公务紧急,为此掀翻几个摊子、踩伤几个贱民,也都是小事而已,谁都不会较真。
至于当街调戏女子,他们这群浮浪子弟更是驾轻就熟,绝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今日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他们可是什么都没做,连句话都没说,只是看了几眼而已。大晋的律法管天管地,还能管人的眼神么?再说,他们怎么不看别人,还是这女郎自己不检点,就算是李太尉亲自开府审案也不能定他们的罪!
“咻——”
陆思又嘬嘴打了一声响亮的唿哨,扬鞭道:“弟兄们,走了!”
兄弟们个个不舍,眼睛粘在美人身上,军马都拽不动。陆思也遗憾地咂了咂嘴,在美人冰冷的目光中,舌头舔着嘴唇转了一圈,冲着她嘿嘿一乐。
这次就放过她,若是下次再教他撞见,那可就要好好想个办法,得悄无声息地将她弄到手才行。
见这些人悻悻离去,旁观人群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纷纷围过来劝慰簪花大个。
“哎呀,可真是太险了,快些带你妻走吧!”
“就是,今日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群无赖儿还不敢做得太过分,可你看他们那模样,一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还是快点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妻子生得如此招人,往后还是尽量少出来招灾惹祸为好。”
“你说话的确不中听”,簪花郎君似乎很不爱说话,直到这会才淡淡地开了口,他瞥了说话之人一眼,拧眉道:“你这话该对那群马士说,应该少出来招灾惹祸的是他们。”
“嘿!你这人怎么如此不分好歹?”
“年轻人!”先前那白眉老者赶紧走到俩人中间,慢悠悠道:“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龙还不压地头……”
老人家嘴里那个“蛇”字还没说出口,美貌女郎陡然扬声道:“鼠辈!这就走了?你们的嘴脸,我可还没看够呢!”
这女郎口齿清晰,声音娇娇脆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之人的耳中,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前方那十几个并未走远的马士耳中。
陆思顿时回过头来,面露玩味之色,与左右互看一眼,吆喝一声,再次回返。
白眉老者心里一凉:完了,这小妇人不光长得招灾惹祸,性情更是招灾惹祸!
十几个无赖儿先后跳下马来,嬉笑着走到近前,“大伙可都听真切了,这小妇说她没看够,还想再看看我们!”
陆思抱起肩膀,朝着美人又逼近一步,“美人儿,你看吧,看清楚没,要不要我离你再近些?若是你还看不够,不如移步到舍下,在下必教你里里外外看个够——”
“啪”地一声脆响,硬生生截断了陆思荡漾的尾音。
一阵热辣辣的疼痛袭来,面门上似是忽然落了一只蜇人的毒蝎,陆思下意识用手去摸,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液。一抬头,眼前的美人手里多了条金光粼粼的软鞭,正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
“妈的!”陆思怒火中烧,“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我打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