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碍于涵养尚且没有发作,只是一言不发。韩见之瞧着氛围不妙的样子,忙说:“具体情况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季大人要不和夫人、千金都说起下。韩某一个外人,就不多叨扰了。”言罢他立刻起身,拱手作揖道:“告辞,告辞。季大人留步,无需相送,无需相送。”他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逃也似地从季府溜了。季周维持礼节送走了韩见之后,阵阵怒气涌上心头。他听韩侍郎这一番话说下来,怎觉得他程秉诺如登徒子一般,想来看上了自家姑娘,耍了如此心机求娶。不行,要赶紧与夫人商量此事。季夫人认真听完了来龙去脉,并未立即表态。还是她心细,提议说:“咱们去问问灵儿,看她怎么想的。”季周在屋内踱步,急得直转圈圈,说:“灵儿能怎么想。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认识什么程秉诺。定是她在外面采买的时候,被那登徒子瞧见了,给惦记上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他的春秋大梦吧。”平日里张口闭口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的季大人,此时激动得就差吹胡子瞪眼了。他心理着急。那程府是将门世家,万一执意要为程秉诺求娶灵儿,自己怎么能挡得住。不行!季二爷心想!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就是辞了官位、拼了命也要把这婚给拒了!季夫人也不理他,拉着他就去灵儿闺房。灵儿正在书桌前看书。只是之前那个活泼爱笑、笑靥如花的姑娘,此时恬静温婉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灵儿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见着父母两人急匆匆进来。灵儿放下书,微微一笑,却掩不住眉间淡淡的哀伤。她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季夫人找了椅子,搬到女儿身边坐下,问:“灵儿,你跟娘说,你知道程秉诺这孩子吗?”不待灵儿回答,季大人诘问道:“孩子?还孩子,就是个登徒子!”“程秉诺”那三个字原是灵儿快乐的源泉。只是最近,她一提起这三个字,就不由自主地落泪。灵儿脸上笑容突然变僵。她努力克制住情绪,似不关已一般随意问:“娘怎么说起他了?”季夫人一边细细观察灵儿的表情,一边直言道:“程家有意与咱们结亲,就是他程秉诺。”短短一句话,却如平地一声惊雷。灵儿震惊得难以置信。她两个眼睛睁得圆圆的,声音微微颤抖,问:“娘可是凭空说的?”季夫人仔细盯着女儿的每个表情,一字一句地说:“是真的。程秉诺的上级礼部韩侍郎今日亲自登门,特意找你爹说起这事。”灵儿看起来还平静地样子,声音却愈发颤抖。她又问:“可之前听说他是要与郑家结亲的,是他主母娘家的姑娘。”季夫人越听越不对,灵儿与程家那孩子素不相识,怎会知道这么多人家的事。饶是满腹疑惑,季夫人还是答道:“这倒不知道,但韩侍郎说程家已是定了与咱家的这门亲事,且不日就要来过六礼了。那韩侍郎说得斩钉截铁的,不似有假。”季周在一旁听着母女俩的谈话,只是越听越不像样。他愤愤道:“怎的?他程秉诺之前还有别的亲事?亏他还有脸惦记我家姑娘,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季大人还要继续说,却听到女儿突然间嚎啕大哭。季涵本竭力克制。因为母亲说的所有的一切,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母亲言之凿凿,还说程家不日就要来过六礼。灵儿喜极而泣,瞬间泪奔。季府后巷里,秉诺说过的那句“你放心,有我在”言犹在耳。原来你真的在,你一直都在。连月来埋藏心底的所有不舍,含泪咽下的所有思念和不甘,硬生生斩断的所有依恋。此时此刻,这些情感全都无需再被禁锢束缚。他们如长久被压抑的火山熔浆,喷涌而出。季大人被女儿这一哭给吓着了,两手不安得攥紧了衣角,仔细回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他满眼疑惑地望向夫人,却见夫人也是泪流满面。季夫人跑去抱住女儿,一把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眼见灵儿这几个月心事重重,怎么问她都不说,只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联想到她脱口问的那句,秉诺不是已定了亲。刚刚听闻程府要来提亲,她又突然嚎啕大哭。季夫人瞬间就都明白了,这孩子怕是隐忍了不知道多久,更是怕父母担心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