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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兰芷听完这些事,咽下一口茶。
也是奇怪,明明以“清甜回甘”著名的小种茶,今日喝起来,竟只有浅淡的苦涩。
纪兰芷想,谢蔺是个好人,他待她?不薄,将她?留下的琢哥儿养得乖巧懂事……纪兰芷不该再伤害他了。
况且,昨日她?和谢蔺已经恩断义绝。
他既厌恶她?的无情,那她?也该离得远远的,至少?不要讨前夫的嫌恶。
纪兰芷想得很开,虽说谢蔺和她?一刀两断,可儿子总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从前不知哥儿去向,不敢思?念亲子。但现如今,琢哥儿乖乖巧巧,白白嫩嫩,站在?她?面前。
前夫不要了,儿子总是自己的。
就算不能相认,她?也该善待谢如琢-
今日,秋风飒飒,竹篾飘逸,落叶纷纷。
谢如琢坐在?堂中听课,指上按的书?册久久没动。
他上课有点分神。
授课的先生看出小孩的分心,痛心谢如琢这样的好苗子竟心不在?焉,不专心听课。
先生喊他起身回话:“如琢,《尚书?·虞书?》篇中——‘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句何解?”
谢如琢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未及弱冠,不曾取字,先生只能唤他的名字。
谢如琢的心神,很快被先生的话拉回学堂。
先生提问?的是儒学心传中的经典,这句治国经句内意太深,莫说六七岁的孩子,便是八九岁的儿郎都?未必能答得上来。
其他孩子听到这个问?题,本来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吓清醒了,他们面面相觑,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提问?的孩子。
饶是一贯好学的纪晏清,闻言也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翻动善本,查找注释。
先生特地选此句经典提问?,意在?敲打谢如琢,若小孩答不上来,他便知书?中深奥,儒学博大精深,不可因一时?心野,荒废学业。
然而,谢如琢早在?家中听过父亲解读《尚书?》,虽说他对这些治国策论一知半解,但不妨碍他记性好,能将谢蔺的话原原本本复述。
先生听到小儿郎条理清晰地讲解这句心传,还解释了经句中最为重要的“为人立本的中正之路”的道?理,他明白过来,宰辅谢蔺必定居家时?有授小儿课业。
谢蔺毕竟是博学多识的内阁大学士,他的讲义又何曾出过错处?
先生受益颇多,也感?慨谢如琢实乃天赋异禀的神童。
他不再刁难小郎君。
书?堂里,读书?声再次响起,清朗利落。
谢如琢垂下浓密的眼睫,翻动书?页,也跟着一起念起书?。
他方才出神,是想到了昨晚的父亲。
小郎君第一次看到父亲那般戾气重、那般颓丧,他手上满是血迹,却没有喊大夫包扎。
谢如琢想和父亲说话,可谢蔺没有理会他,只劝他用?膳后?早些休息,莫要熬夜看书?,伤了眼睛。
谢如琢目送父亲回屋,心里五味杂陈。
他担心谢蔺是遇到什么难事。
可问?了刘管事,老奴犹豫许久,只说了一句:“郎主、郎主好像是去见纪二娘子了,可老奴也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
纪姨母吗?
谢如琢合上书?,心里困惑不解。
纪姨母温婉柔善,绝不可能伤人。
兴许只是父亲不小心割伤了手吧。
谢如琢不再多想。
下课后?,谢如琢收拾好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