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继国严胜这么说,只冷笑一声,“我当然知晓。”随后便传令下去,叫人去准备。
出乎意料,他让佣人也为继国严胜准备了服饰。
次日清晨,鬼舞辻家就开始迎客。
四处都是堂皇的装饰,为祝贺这位鬼舞辻家新生的希望,而不惜一切代价造就的宴会。
邀请了平安京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向皇室请愿,希望对方赐下祝福。
鬼舞辻无惨到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模糊地回忆起自己幼时的情景:
这般年幼时的记忆自然是没有的,可有记忆开始,鬼舞辻家主对他便无甚好脸色,只在他一次次病重时仓皇赶来,也并非因为自己病危担忧,而是一种厌烦和恐惧。
像这样大张旗鼓,只为庆祝他的平安降生而举办的宴会……
鬼舞辻无惨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从未有过。
即使是早早对父亲寒心,对整个鬼舞辻家都满心厌憎的无惨,此时此刻,独自站在一侧,也忍不住攥紧了手心。
他今日看上去很规矩,和服端重,没有什么不适宜的地方,方才家主看见,难得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和颜悦色地让他去前厅,“和其他家那些孩子多聊聊”,语气也出奇的柔和。
可鬼舞辻无惨的心里,只有一派冰凉的冷漠。
他坐在喜笑颜开的众人中间,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来往路过的人看见他,却也不敢跟无惨主动说话,只小心翼翼,从他面前经过。
走过才敢低语几句,大概以为无惨听不见:
“那就是鬼舞辻家的大少爷?”
“可不是,说是身体不好,出生就差点没活下来。”
“可惜……难怪鬼舞辻大人要如此举办二少爷的满月宴。”声音压低,“这位大少爷,怕是…”
无惨枯坐在原地。
只有手心的皮肤,被攥出一道道的血痕。
热闹的宴会,他独自坐在侧边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下方熙攘祝贺的人群。
随后目光偏转,看向众人围绕的中心:一个装饰华丽的女人抱着襁褓,满脸笑容,正轻轻抬起孩子的手,和诸位道贺的尊贵客人打招呼。
所有人都围绕着他们转。
无人注意到角落的鬼舞辻无惨。
傍晚时分,宴会终于开始,在一番繁琐的礼节之后,鬼舞辻家主满面春风地登上正殿,对所有宾客拱手致谢:
“感谢诸位莅临我二子的满月宴,”洋洋洒洒一番感慨时节美妙、多有祥瑞之兆的祝词,最后鬼舞辻家主端正容辞,收手站好:
“除却庆祝我儿平安诞生之外,还有一个消息,我想在此向诸位公布。”
“即日起,鬼舞辻家的继承人,由我二子担任,待他三岁之时,我便亲自前往皇室,请求正式的授礼。”
“感谢各位今日的见证。”
拢起袖子,鬼舞辻家主深深地拜伏下去。
殿内一片寂静。半晌,随着家主夫人露出微笑,殿内的祝贺声开始此起彼伏。
道贺家主中年终于得幸的。
感慨孩子着实天资聪颖,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小孩从哪里看出来天赋的。
说出大片祝词,争先恐后想在鬼舞辻家留下好印象的。
可这么多,没有一句话与无惨相关。
这家中十四岁的嫡长子,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独自坐在台上,一只手握着茶杯,杯中茶面摇摇晃晃,几乎被生生捏碎。
他静坐着,生生受了众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其中还有不少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目光——
鬼舞辻无惨素来苍白的脸色,此时没有一点血色,往日还能有些许颜色的嘴唇,也紧紧抿起,只剩下一死白。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无惨完了。
只除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