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姿势有些别扭,甚至拉扯到了他脖子上的伤痕,但是单钰全然不在乎。慕霆炀感觉自己心疼地似是在颤抖,他勉强扯了个笑容,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可怖,将碗轻轻地放在单钰榻上,深吸了口气,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往后退了几步,给了单钰足够安全的空间。单钰迟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面前装满温水的碗,最后怯怯地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捧起那只碗,试探了下水温,而后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慕霆炀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喝水,心里绞痛不已,他的单钰是最讲礼仪最有风度的,举手投足似是拿了尺子测量过的,曾几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他的喉结微微滑动,尽量平复了语调,轻声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太想你了,你不要恨我。”单钰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他将碗放在榻上,出神地看着慕霆炀,良久,他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神色,却是慕霆炀最不愿意看到的悲愤。他的声音充满了颤抖,身体更是抖得像风中残叶,可怜地让人心碎,“慕霆炀,你怎么不去死。”慕霆炀克制着自己想要拥抱他的冲动,眼里爬满了哀伤,“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不正常,以后不会了。”那天晚上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单钰脑海,单钰甚至不敢去细想其中的细节,那恐惧是印刻在他的骨子里的,这样的不堪非人的经历,他要拿多长的岁月才能将其修复忘怀?他的呼吸开始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落,这辈子除了阁老逝世,他从未这样流泪,可是他现在不知道,自己除了流泪以外还能如何发泄心中的痛楚。即使慕霆炀向他示好低头如何?他敢打敢骂吗?自来天不怕地不怕,敢打敢拼的单钰,居然也有怕惧的时候,居然还是因为这样难以启齿的理由,单钰绝望地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帐篷,悲伤到了极致忍不住笑了。这间营帐可真像是个牢笼一般,已经把他的身心都给牢牢地困住了,从此以后,他单钰拿什么来见人呢?这般七零八碎的身体,充满了污秽和肮脏,带着一身的罪孽,被人唾弃,被人蹂躏,被人肆意妄为,如今还有什么必要留着吗?哗哗流下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衣服的前襟,单钰脸上写满了伤心绝望,了无生气。看到他这幅样子,慕霆炀彻底慌了,顾不得自己的哀伤,心里忍不住涌上一阵莫名的恐惧,他颤抖地走向单钰,伸手想要将其触碰。单钰狠戾地给他一记眼刀,恶狠狠道,“滚!”慕霆炀一窒,忍着心里翻涌的痛楚,勉强扯了个笑,“我可以给你足够的空间,但是你绝对不能逃离我。”单钰一直在慕霆炀营帐里养身体,直到三天以后,他才能勉强下地走动。他心神极度疲惫,更多的时候还是愿意懒懒地躺在榻上,双目出神地看着某个地方,李轩宁掀开帘幕进来的时候,正是看到了他这般了无生趣的样子。李轩宁告诉他,沈天顺已经被慕霆炀关押起来了,朝廷得知西南取得全面胜利,已经正式前往来的路上了。单钰勉强让自己打起了些精神,他问道,“郡王准备将他如何处置?”李轩宁摇了摇头,“沈天顺这次的密报捅了天大的篓子,郡王怕是不会给他活路,现在正把他关押起来了,慢慢折磨。”单钰脸上一沉,过了这么些天,他的情绪已然稳定了下来,他点了点头,“他作恶多端,坑害那么多忠良,如今更是坑到郡王的头上,自作孽。”“是啊。”李轩宁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万万想不到,此次西南战事,最要紧的还不是外患,竟然是内忧。不知道圣上”他多次向朝廷报送西南晟军捷报,但大多了无音讯,或石沉大海,而沈天顺一封小小的密报,却能搬动这么大一座山。单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会更好的。”李轩宁捶了他一下,“我是希望咱俩兄弟都好。”单钰微微动容,心里某个地方似是被触动了一下,李轩宁不是他的亲兄弟,却比他的亲兄长更加真诚,真是令人心安。李轩宁走了,单钰要了碗乌鸡参汤,给自己穿好了衣衫,裹了一件厚厚的斗篷,毅然离开了营帐。营帐内混合着一股霉腐和血腥混杂的味道,闻起来就令人作呕,那森寒阴邪的刑具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没有什么亮度的烛火忽明忽暗,连照明都不够,打出了更多的阴影。既然是作为牢房,绝对不会提供任何的舒适。西南的冬天阴冷潮湿,虽少见下雪,但那冷的刺骨的空气无孔不入,慢慢地将人侵蚀。沈天顺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在冰冷的石地上,背对单钰蜷缩侧躺着,抱着双臂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