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轻微,却宛如惊雷一般在单钰耳边炸响。他身形不稳,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抽离了出去,使他忍不住摔倒在地,他瞳孔紧缩,立刻否决道,“此事,绝无可能?!”看着单钰痛苦的样子,沈天顺脸上的快意一闪而过,感到格外报应不爽,他敛了几分神色,又道,“你如今问起咱家,想必也是自己调查过的,肯定也是调查到了裴怜玥那里。”单钰直勾勾地望着他,“说下去。”“原本也不过就是慕霆炀和东宫之间争的,谁料到阁老非要推那没用的三皇子,偏要和慕霆炀顶上,东宫趁机急流勇退,坐享渔翁之利。”沈天顺狰狞而扭曲地笑了笑,“慕霆炀最有实力,三皇子因无权无势所以被阁老推崇,东宫是个庸庸碌碌之辈,东厂索性让他两家斗得你死我活。最后由东宫得利,顺了东厂的意。”单钰瞳孔一缩,脑子里的线条逐渐清晰,但这条线还是缺乏一个头,他听到沈天顺继续道——“阁老手下一堆明哲保身的废物,你是唯一敢豁出去不要命的,所以阁老给你头上加了若干光环,就是为了把你这把刀磨的锋利,助他一臂之力,可是啊,偏偏阁老得了不治之症,但他一直瞒着你。”单钰猛然一震。怪不得阁老反复提醒他文官的身体至关重要,不得擅自泄露怪不得李巡抚当时会有那么一句提醒“在你大婚当日,阁老选择自裁了,事后东厂也调查过此事,暗中将锅子推给了毫不知情的慕霆炀,意料之中,你继承阁老遗志,继续和慕霆炀斗法,却白让裴怜玥捡了个现成。”沈天顺抹了抹他的鬓发,阴侧侧地看着单钰,“阁老为何选择自裁,谁也不得而知,不过最有道理的说法就是”沈天顺忽然看向了单钰,凑近了道,“为了激发你的血性。”单钰顿时如遭雷击。作为单家的公子,单钰从未享受过分毫应有的待遇。单大夫人的辱骂,单老爷的回避,下人的指指点点,缺衣少食的生活,构成了单钰充满灰色童年,长大懂事了之后,他逐渐才意识到,考取功名才是唯一的出路。仅凭这个模糊而坚定信念,他彻夜苦读习文,寒暑不辍,以非凡的毅力和勇气,日复一日地死撑。直到揭榜的那一瞬间,他激动地脑袋充血,心跳如雷,似是要从嘴里迸出来似得。他是状元!!当他满怀希望和喜悦的心情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带回单家,迎接他的是单大夫人那嫉妒得就像刀子一样的目光,以及单老爷躲闪的眼神。让出状元交给嫡子,十年寒窗毁于一旦,那一刻,单钰做好了与单家同归于尽的打算。在点火的一瞬间,他遇到了阁老单钰重重地闭上眼睛,阁老于他,万不是再生父母那样简单,他视阁老如心之信仰,人间正道,得知他被贼人所害,此等深仇大恨,单钰如何可以不报?可是,有人告诉他,他一直都恨错了人还有人告诉他,这其实只是阁老的谋划,他于阁老不过就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单钰痛的心如刀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自己苦苦找寻的真相,竟然不如不知道的为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挖了一个大洞,举目环顾四周,产生了不切实际的迷茫。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走到现在的呢?单钰双眼空洞,神情木然,在他人生短短的二十年里,他自以为活出了个天地,却不然是一个笑话,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这见鬼的命啊!沈天顺看着单钰痛苦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早知道这般真相能给这人痛苦,他绝对会找个更好的时机好好地告诉他,可如今,他的身家性命全寄托在这人身上,也就不得不悠着点。他眼珠转了转,觑着单钰,小心翼翼道,“其实还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单钰咬牙,沉声道,“讲!”“当初您死谏慕霆炀的时候,圣上其实是看出来你拿出的那些证据是有问题的,可是他还是借坡下驴遂了你的意,虎毒不食子,圣上也不是真想把他儿子贬成屁都不算一个的郡王。”沈天顺不明不白地说了一通话,却一点没提到点子上,单钰心中泛起狐疑,他暗自抓住自己的衣袍,冷然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圣上当初是不想把慕霆炀贬谪西南当个落魄户郡王的,他这个郡王是”他悄悄瞟一眼单钰,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是他自己下面子,以不赐死你为代价,向圣上求来的。”单钰目光沉沉,心中大为惊骇,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抽搐,不受自己的控制,连呼吸都十分深浅混乱,“他这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