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确有可能了。后来?林家沉冤得雪,将这位夫人送回故里厚葬了。三年?后又新?娶了夫人,有了一个女儿,府中很是疼爱。及笄礼时,几乎京中一半的贵人都去了林府参礼。提到?林府,大家都是只知?道这位嫡女,从?未听过嫡子……”
“所以……冯晏说的林府愧疚给的钱财就是因为这……”
高衙内叹了口气,确实无法否认冯晏说的话。
“倘若是我,我恐怕早就对林家怨恨至极了,根本无法想象林樾是怎么长?成如此光风霁月的模样……”
众人心掉下了大半。
“怪不得我初次见斋长?在客栈时,虽气度非凡,出手阔绰,但不见他?身边有多少小厮伺候……”
“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斋长?常说交友不论出身……也是因为这些事吧……”
众人说着说着沉默了下来?。
他?们对斋长?的事儿知?道的真是太少了,帮也帮不上?忙。
“梁映?你自己不吃?”
瞿正阳看着自和林樾分开后就又重归阴沉的少年?,就算坐在膳堂之中,他?却没给自己拿饭,一边听着他?们小声商讨斋长?的身世,一边将不同的菜拨进干净的菜碟中。
这会儿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他?也分完了菜,拿了个食盒装好便要往膳堂外走。
回答瞿正阳的只有梁映匆匆的背影,瞿正阳无奈地坐回,完全不理解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吃饭。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呢?
旁边的关道宁咽下一口肉,安慰道。
“算啦,我们之中,梁兄也是受斋长?助益良多,担心而已?。”
梁映走在回舍房的路上?,耳边却还?滞留着衙内遗憾叹息的语气。
林樾从?未说过他?的身世。
而梁映一直以为能养出林樾这般人物的家世,该是父母双全,对他?千珍万爱的。
就像他?幼时隐约期盼过的最美好的出身。
可竟没有。
他?不禁去想,那些与阿婆在一起,他?仍偶尔会觉得孤寂的长?夜里,林樾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夜里不曾熄灭的灯,是唯一陪伴他?的光亮么?
他?根本不知?道答案,却还?一无所知?地庆幸。
认为自己离他?足够近,总是会比别人更了解他?一些。
梁映心口仿佛被深深重重地沁在水中,吸满了水,拔不出又陷不下去,吊在一处,微微撕拽的钝痛让他?迫切地想找到?那个人。
他?的脚步越走越快,直到?在他?们两人燃起烛光的舍房门口停下。
林樾在里面。
没有完全掩起的门扉竟泄露出一段琴音。
虽然音色远没有在乐艺课上?听到?的那般悠远绵长?,但也足够听出音阶和曲意。
梁映发现这乐声,他?竟认得。
是课上?元瞻用作择定艺长?的曲目——《水云间》
但和彼时林樾课上?所奏的乐声并不全然相同。
梁映的琴艺未曾熟稔习透,但赏析过元瞻那样高超的琴声,也明白一窍不通的杂音是什?么样,现在要他?细辨琴声,分辨出音色音阶之间的差异,并不算难。
在选艺长?时,林樾抚琴确实中规中矩,比起舒意,更像是数着音阶一个个划过,毫无该有的抑扬顿挫,就算是著名曲谱听起来?也一样平平无奇。
元瞻所评的那句“无趣至极”,并不无辜。
可现在却不同。
明明那琴的音色不及课上?半分,但如今听来?却质朴得,更符合山野的旷达自在。琴声中的高山流水,非但没有将雅俗分裂,而是化为万物向春。
肆意生?长?,无拘无束。
这才像是这首曲子真正该表达的真意,不知?比朱明斋那刻意端着的高雅尊贵,高明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