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过瞬间的退缩,但最终还是毅然决然扎进大城市迷离灯火中。乌碧蓉想起她父亲说她脾气倔,不撞南墙不回头,说得一点没错。“那几年我过的并不顺遂,和他爸经常吵,吵完,他爸去外面的女人那里住,我一个人住。”乌碧蓉忽然看向黎锦:“有些事小止都不知道。我和他爸吵得凶的时候,甚至动了刀。”乌碧蓉抬起手,手指隔着衣服,从左胸一路滑到右胸,“有一刀甚至差点把我的胸割掉。”黎锦惊得捂住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乌碧蓉像是见惯了别人这种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目光转回街道继续说:“我们两个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仇人。我不止一次想过要离婚,可是当时有了小止,双方长辈也都来劝我不要离婚,他爸又好面子,所以,每一次都没能离掉。”“就这样又拖了几年,拖到小止七岁。我实在想他,回去了一次。返回时,我想着小止还没见过他的爸爸,所以把他一起带去了城里。小止没坐过长途车,吐得很严重,晚上我让他去和他爸说说话,他的脸还是白的。”黎锦想到林止姑婆的话,心里堵得透不过气。乌碧蓉:“他爸没理小止,发了通脾气摔门而去,我追出去又是一顿吵。他爸误会我想拿小止拴住他,要投江和我一刀两断。”他们两人吵得凶,也没注意到林止白着脸跌跌撞撞跟在他们后面。“第二天我让人把小止带回去了,还托了他奶奶送他去念书。小止很争气,成绩很好,每学期都拿奖状。他十岁那年,我回去给他过了次生日。”早餐时间已过,早餐馆里没什么人,她们坐在角落里,根本没有人注意她们说什么。乌碧蓉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好好说说话了,黎锦没出声打扰她,她也没停下来。“初三的时候,小止奶奶病重,我和他爸才暂时消停,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惜好景不长,在小止爷爷丧礼上,我和他爸又吵起来了。”“丧礼上那么多人,全都帮着他指责我的不对。说我一个女人不顾家,才会让两个老人走得这么早。于是,我做了后来最后悔的一件事。”“我当着他们的面切掉了腿上的肿瘤,我痛昏了头,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们好过,连小止也不例外。”乌碧蓉平静的声音终于出现了裂痕,艰涩得像是在哭:“我对小止说‘我要是没过生你就好了’。我是无心的。我很后悔。小止什么都没做错,可我忍不住……”…………怎么走出早餐馆黎锦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她要是再不离开,可能会忍不住把手边的热茶泼出去,是泼乌碧蓉还是泼乌碧蓉口中的那个“小止的爸”她不清楚。黎锦在外面整整呆了十几分钟才又走进餐馆。乌碧蓉还坐在座位上,黎锦随便在菜单上点了几样交给服务生,对乌碧蓉说:“因为你曾经没有放弃过林止,所以他总是对你心软,你的请求,他凡是力所能及,必然帮你办到。你来找林止,也是吃准了他这一点。”“不止你,他爸那一家子都是。”黎锦干脆利落付了钱:“但是你要记住,你后来还是抛弃了他。是你们不要他的。”黎锦说:“你们不要他,我要。你们不爱惜他,我爱惜。他是我曾经的不可触及,现在的心之所向。他既坠落星河,我便留他人间。”服务员将餐送上来时,黎锦向刘蕾要了电话,当着乌碧蓉的面拨了出去。看着黎锦头也不回离开餐馆,乌碧蓉垂下眼,面容被送上来的热腾腾的早餐热气模糊。…………回到所里,正好所长从分局回来,在召集所里的人开会。刘蕾说:“回来了?快去换警服,所里开会,每个人都要参加。”刘蕾给黎锦占了座,边听边记录,等会议差不多了,她才注意到旁边的黎锦太安静了。刘蕾搁下笔看向黎锦,黎锦垂着眼睛,手捏着笔,笔记本上却干干净净一个字没有。“???”会议结束,刘蕾拉住黎锦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酒喝多了的后遗症?”黎锦抬眼看了她一眼:“没事。”“什么没事?”刘蕾指着她的眼睛说:“你眼睛都红了。”黎锦抹了下眼睛,拎着本子出了会议室。刘蕾以为出了什么事,随时注意着她的动向,没想到直到下班,黎锦除了红过眼睛,并没有多余的反应。是她多心了?刘蕾跟来接她的老公走了,黎锦才慢吞吞往外走,刚走到派出所门口,就见林止站在人行道的景观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