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独孤后在哭诉。文帝站在床前,半是同情,半是厌烦。他心中有所戒备,无论招染之说是真是伪,俱在他心头留下了阴影。他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不由自主地与独孤后保持一定距离。
对此,独孤后万分伤心,但亦不好责怪文帝。她要不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说大事:“万岁,臣妾的忠告你不能置若罔闻,广儿必废不可,应立汉王为太子,趁臣妾尚有一口气,你要当机立断哪!”
文帝还是敷衍:“朕说过,答应你,这要从容安排。放心,爱卿春秋正富,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万岁,我看得出,你是在言不由衷地应付。”
“爱卿多虑了,朕岂能骗你。”
“若要臣妾相信,请万岁将那与太子合谋、弄权的刘安降旨查办。”独孤后将军了。
文帝未免沉吟,想起刘安对己忠心不二,特别是前一段日夜相随,主动配合太子,召陈、蔡二女歌舞助兴,堪称周到殷勤,怎忍下手惩治,着实犹豫不决。
独孤后咬定不放松:“如何,臣妾所虑不差,万岁连一太监都不肯动,又何况太子乎。”
文帝被逼不过:“也好,待朕叫来刘安当面处置。”
刘安被传进内殿,见文帝神色严峻,独孤后面带得意,有些茫然:“奴才叩见万岁、娘娘。”
“刘安,你可知罪!”文帝劈头就问。
刘安感到情况不妙:“万岁,奴才哪里侍候不周,请万岁明斥降罪。”
“你休要故作懵懂。”独孤后接过话来,“近来你与太子朋比为奸,禁绝出入,使我形同软禁。你只留老迈昏花的太监和聋哑宫女三人服侍,休说医治,便饮食也不周。你,你分明想要我的命。”
“奴才不敢。”刘安故做害怕磕头。
文帝怒问:“刘安,对国母不恭,乃死罪也,你还有何话说?”
“万岁,容奴才陈述。”刘安分辩,“娘娘之言纯属臆断,奴才侍候娘娘尽职尽责,凡来拜望娘娘者莫不通行无阻。只是太医嘱咐,娘娘只宜静养,奴才担心人多嘈杂,才留少数人侍候。至于饮食,皇家富贵可比天堂,还能亏待了娘娘。”
文帝觉得刘安之言合情入理,便说:“你还是惹娘娘生气了,终不然娘娘会凭空指责你。”
“万岁,奴才斗胆实说。前些日子奴才在您身边服侍时间过长,又召陈、蔡二女为您歌舞,致使娘娘心生怨恨。但近日奴才已寸步不离守在永安宫,娘娘亦当宽恕才是。”
文帝不觉点头:“也说得是。”
独孤后因太虚弱,已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刘安:“狗奴才,你,一派胡言。”
文帝劝道:“爱卿,休怪朕直言,你一生负气太盛,只要人顺从你,却从不体谅人,这性情也该改一改了。”
“万岁,想不到你却这般看我。”独孤后欲待发作,却见汉王杨谅走进殿来,立时转了话题,“谅儿来得正好。”
杨谅先拜见文帝,再拜独孤后。
文帝有些不悦地问:“汉王,朕与皇后正议论国事,你因何擅入?”
独孤后赶紧代答:“是臣妾召他前来。”
“是为思念谅儿?”
“非也。”独孤后秉性不改,“是为国事相召。”
文帝不解:“有何国事?”
“万岁已应许废杨广立汉王,想来不会忘记,今谅儿在此,望万岁当面降旨。”独孤后不无逼迫之意。
文帝浓眉登时皱起:“爱卿,你也太过分了。朕不过胡乱应承,你怎能如此认真?”
“有道是君无戏言。”独孤后穷追不舍。
文帝已很不耐烦:“我说过多次,太子废立非同儿戏,爱卿莫再喋喋不休了。”
“不,万岁今日要把废杨广立汉王的诏旨写下才成。”独孤后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文帝忍无可忍:“要写你自己写!”拂袖便走。
“万岁,你……”独孤后欲喊无力。
杨谅追过去:“父皇且请留步,儿臣有话奏闻。”
“有话与你母后讲。”文帝头也不回,径自去了。
刘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他趁机跟在文帝身后走出内殿,略一思忖,又踅回门旁向内偷听。
独孤后叹息着说:“可叹我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