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早是江寻警官的习惯,他很少抽烟,更少在我面前抽,每次撞上他抽烟,都会看到他用滤嘴敲一敲烟盒,他习惯在思考的时候做这个动作,所以常常拿着烟,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候发现我在看他,就收起来不抽了。”
余露两手握着她那金属烟盒,这件旧物饱经岁月洗礼,曾经光洁的表面如今尽是划痕。
“他走了以后,我就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染上了烟瘾,因为怀念故人就不自觉地模仿他的习惯,一学就是很多年,直到他的儿子来到我面前,对我说:‘余姨,也来做我的线人吧。’那时候我才觉得我的人生又有了盼头。”
她拉住周悬的手,郑重道:“江家这对双胞胎兄弟的事,我是最近才知道真相的,我很遗憾,但只要一想到我的身边有着这么优秀的警察,我就有了继续跟罪恶抗争的勇气,希望他们传承下来的这份精神也能对你产生正面影响。”
她将烟盒放在周悬胸前的口袋,用力拍了拍。
“去吧,你的家人也一定还在等你回去,把他一起带回去。”
周悬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提上手提箱回到车上,直奔鸦寂村。
距离那场引蛇出洞的拍卖会已经过去了个把月,鸦寂山的气温也已回暖,满山的冰雪融化,渐渐显露出了被覆盖的原貌。
山里的气温还是不够高,往北走只会越来越冷,在这一点上周悬不敢掉以轻心。
他也很难不去想那个一向怕冷,身子骨又差的人要怎么在这样的恶劣环境里熬过去。
为了赶时间,周悬开夜路上了山,抵达鸦寂村时已是深夜,一贯早休息的村民们今天反常地活跃,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像在谨慎地等候着什么似的。
听到车子的引擎声,村里不眠的狗都叫了起来,被这动静惊扰的人们纷纷出门,露面的都是男人,手里还拿着家伙。
看着这群村民凑上来把自己的车团团围住,周悬叹了口气,推门下车,质问站在最前的村长:“你们要干什么?”
人群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周悬听不懂当地的方言,大概能从语气猜出他们是松了口气。
村长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怎……怎么是你啊……”
“你以为会是谁?”
“胡……胡子。”
这是北方一些地区对土匪、马贼一类打家劫舍的匪徒的称呼,解放后就很少有人提起了,现代社会更是不可能存在这种特殊群体,这让周悬很自然地结合当地情况想到对方指的很可能是活跃在边境的贩毒团伙。
早年因为地处与东南亚国家的交界,云南边境一直是毒贩活跃的重灾区,有无数缉毒警察前赴后继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才守住那一方净土,没让毒品大量流入境内。
近些年,雁息这座北地城市又成了东南亚犯罪集团的目标,这里是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的内陆城市,北方临近蒙古与俄罗斯,西北又紧挨着地广人稀的内蒙古,非常适合作为通往东欧地区的枢纽。
同时雁息又是大力发展旅游业的新一线城市,交通相当便利,人流量大也较为集中,一旦这个要塞被打通,就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利益,但同时雁息的沦陷也会导致全国各地多年来的禁毒事业功亏一篑,所以这些年来省厅、市局一直严抓禁毒,绝不会退让这条防线。
既然村长提到了这些人,那很可能意味着贩毒集团的势力已经在附近活跃了,周悬暗感不妙。
见车里只有周悬一人,村民们松了口气,各自收了家伙,往后退了退。
他们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看周悬,又看看村长。
周悬问:“有什么想说的吗?”
村长摆手叹气:“唉,没,没……你只有一个人,我们也不能指望什么……”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几个钟头前,之前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哥也来过,他让我们赶快下山,还说……”
“说什么了?”
村长支支吾吾,老石匠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道:“他跟咱们说,山那边的胡子可能要打过来,还告诉了我们传说的真相,让我们尽快离开这儿去避难。”
“你是指圣母的传说?”
“嗯,传说也好,几十年前的案子也好,都是村子以前真实发生过的事,这两个故事里的母亲死后,村里就开始发生怪事,陆续死了不少人,裴小哥说那不是因为什么诅咒,而是有人在散播毒物,故意害人,还说要是中了这种毒,就会像传说里那些受害者一样惨死,他提醒咱们这种事是可能再次发生的,要是不想死就快些下山。”
对裴迁这种淡漠的i人来说,能提醒村民到这个份儿上已是仁至义尽了。
周悬追问:“那你们怎么还不走?”
村长跺着脚道:“这是咱全村老少爷们的家!咱们的根就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啊……”
周悬从人群中穿行而过,走到空场处指着某户人家里站在窗口怯怯偷看的幼小身影:“看看你们还小的孩子,想想他们的前途和未来,你们固守的东西跟他们相比到底谁更重要?”
这话感染了为人父母的村民,有不少人本就在犹豫,被血浓于水的亲情打动,都有所动容。
周悬走到村长面前,“迈出这第一步,你们就赢了,你是整个村子的领导,你要带头做出正确的判断。”
村长的觉悟不够,还在为那些带不走的财产犹豫不决,望着两边左右为难,“可是……乡亲们家里有狗有鸡,所有家当都在村里,万一出点啥事,咱们的损失谁赔呀……”
这时,老石匠站了出来,迈着蹒跚的步伐,拉住了他那在人群里到处乱窜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