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兰在下雨。
从我来到这里,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或者在我昏迷的时间下过雨,我感受到空气中的湿度变化。
当我回到家,我接到了来自希娜·达尔克的电话。她找我是讲医院投入手术试行的计划。
“你好,林问柳博士,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你休息。我们收到了你提交的实验报告,向感染核辐射的士兵们征求了意见,他们愿意做手术的投票占比百分之九十九……非常感谢你,我们会尽快安排第一批感染的士兵在二十四个小时以内完成手术。请你等待我们的联系。”
“好的,感谢您。”我对希娜道。
“感谢你为联邦政府做出的贡献,你是人民的英雄。”希娜对我道。
电话挂断之后,房间陷入平静之中。我看向窗外,窗外模糊了一层雨雾。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下雨了。
楼下有香味飘过来,我不由得放下终端跑过去,我探出脑袋,看到料理台旁的人影。谢意在烤箱前,他买了模具用来做蛋糕,还有很多水果。
我还有一个想问的问题,比如军区上校的薪资,谢意的生活水平和我们相比,我们并不在一个层级。
“长官,你在做蛋糕吗?”我问道,事实上我已经下楼,看清了他的动作,我凑过去,想给他帮忙。
“嗯,林问柳,你不用在这里,去休息……今天打针了吗。”他对我道。
“没有,出了一些小意外,要过两天才能去。长官,刚刚希娜跟我联系了,士兵们大部分都签署了协议,愿意承担百分之三十的风险进行手术。她说待会告知我手术结果。”我对谢意道。
他说不让我帮忙,我于是把水果放下来,其实我有一点在意。在意希娜说的结果。
“不用太担心,没有你,他们原本只有死路一条。你带给了他们希望。”谢意对我道。
我重新回到沙发旁边,从书架随意拿了一本书,外面在下雨,现在还没有到晚上,天已经黑了,给人已经夜晚的错觉。
“长官,那些士兵们……他们为什么会感染核辐射,是因为在核辐射地区待了太长时间吗。”我问道。
谢意:“有些是那样,有些是被同伴感染,很小的概率……大多数时候,因为避开核磁爆不得已在核辐射区域逗留。”
“长官,核磁爆出现的位置十分随机,要怎么预判它们的位置呢?”我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困扰我已久,谢意闻言看向我,眼底透出几分认真。
“……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了,长官,您也可以不回答我。”我说。
“林问柳,这存在着幸存者偏差。那些被核磁爆带走的士兵,他们不会再回来了。遗留下来的一部分……他们或许能够在面对绝境时产生抗拒意识。当核磁爆再次出现时,这种绝境意识会冒出来……你可以认为是凭借直觉。”
谢意对我道:“我们依靠直觉在那里生存,如果直觉不准,会被核磁爆吞噬……留下来的,或许总有被带走的那一天。”
“……你现在明白了吗。”
额。现在告诉我这只是依靠直觉,这种不能用规律总结的第六感……听起来十分不靠谱。
“长官……您好像在跟我开玩笑。”我对谢意道。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时候,真相往往荒谬又合理。
我的终端再次响起时在五个小时之后,谢意烤好了蛋糕。他坐在我不远处,我们两个手里拿的都是童话故事书,我很难不认为是他在学我。
来电人是希娜·达尔克。
“林博士,你好,手术已经完成,初步统计死亡率在百分之三十,剩余的士兵……他们身上的核辐射已经全部消除,你救了他们。现在有一名士兵已经醒来,他选择摘除了自己的左眼……他想和你讲话,你愿意和他通话吗?”希娜·达尔克询问我道。
我耳边一侧是雨声,一侧是希娜的声音,听到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时,和最初的数值非常吻合,雨声如同落在我心上,令我心脏的位置湿漉漉的。
对面的谢意看过来,在他看过来时,他眼底充斥着平静与内敛,他能够听见,我莫名觉得,他在支撑我给我力量。
他的眼神在告诉我,需要富有勇气。
“您好,可以……可以通话。”我对希娜道。她现在守在医院吗?我脑海中产生这样的疑问,这样看来,她十分了不起。
电话那边安静下来,紧接着,我耳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听见了哽咽的声音,隔着电话,我察觉到要跟我讲话的士兵哭了。
他似乎想控制住自己,我听见他用法语向我道歉,看来他是一名来自原法兰西的士兵。他的哭声很低,在病房里回荡,透过终端传来。
“很抱歉,我十分的失礼……抱歉,据说您是一位来自科院的研究人员。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谢……原本,我以为我要死在战场上。死在我原本祖国的怀抱。”
“感谢您……我不知道您的名字,很抱歉我讲不好汉语,感谢您………谢谢您,让我重新获得生活的机会。”
空气安静下来,我在半空中和谢意对视,他漆黑的瞳孔衬映雨天,眼底透出的神情,耳边的哭声愈发分明,我的心脏被一团棉花堵住。
仍然有百分之三十的士兵死去,我想我做的还不够好,由于我的才能十分有限,我在有的时候又十分笨拙……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他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