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五两银子,别的小黄门都拿去差人捎带些宫外新鲜玩意供自己享受。
他一文不动,都收着,攒多了寄回老家去,养小弟小妹。
心眼子实。
福元为这个也就多看顾他一些。
领了三十大板,徒弟背上青紫交错,人也疼晕了,福元暗暗流泪,把药仔细敷上。
动手的人提前知会过,雷声大雨点小,使的是巧劲儿,再用了药,养个十天八天也就好了。
看过,福元不再打扰徒弟将养,急急忙忙披了大氅又往金风殿伺候。圣上用惯了他,换了别人笨手笨脚也不放心。
都将近四更天了,殿里灯还明晃晃地照着。福元知道,圣上今夜心里有事,睡不着。
可不睡哪成……天子迎秋而猎,射鹿拈香祭祀少皋、蓐收,以祈今年秋收五谷丰登。
按祖制,明日八月十二,圣上要亲策御马射鹿,辰时起至未时毕,礼制繁复,又要应酬随侍的诸位大臣,圣上如何吃得消?
福元忧心忡忡,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殿门,却被眼前场面吓了个透心凉。
只见外间侍奉的两个小黄门睡得正酣,歪在落地罩边,里间的窗户没关,风透窗吹得落地罩上悬的琉璃珠帘丁玲响。
福元快步上前一把揪住其中一个小黄门的耳朵将人拧起来,恐惊扰了圣上,压着嗓子道:
“没眼色的奴婢!圣上还在里头,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小黄门吃痛,没叫出声——福元拿手帕塞住了他的嘴。
“福元公公饶命!”两人惊觉,吓了一身冷汗,跪下连连求饶,浑身抖得似筛糠。
福元没空搭理:“跪好了!待会儿再收拾你们!”
转过十六副山水禽鸟屏风,停在落地罩垂的一层琉璃珠帘前,福元换了幅笑脸:
“圣上,都快四更天了,奴婢伺候您早些安置吧……”
夜风呼啸,灯影一跳一跳,琉璃珠子斑驳陆离,对光晃眼,圣上没有开口。
福元心下疑惑,等了会儿,才敢撩起珠帘进去。
目光快速扫了一圈……
金楸檀木御案上茶凉的没有一绺热气,书页散乱,风吹的嚓嚓响,小榻上搁着圣上的雪貂毛大氅,地上堆着他走之前给圣上盖膝盖的锦毯。
除此之外,阒无一人。
迎秋宴回来,圣上将沐浴过,未着裘衣大氅,身上仅一层单衣……行宫地处山腰,往下望,深谷平原横亘百里,俱是莽莽林地,郢都秋日肃杀,夜凉山里冷,何况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四更黑天。
圣上能去哪儿?
福元的笑凝固在脸上,心中惊惧,冲出里间,对着两个小黄门劈头盖脸骂道:
“该死的奴婢!圣上呢?!”
两个小黄门低眉耷眼,面面相觑:“圣上……圣上一直在里面啊。”
“我问你们圣上去哪里了?!”福元面色苍白,整个身子凉透了,重复道。
两个小黄门不解他意,跪行到里间看了一眼——
顿时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瘫了,再也直不起身。
……殿里哪有圣上的影子!
福元急得跺脚:“快去找啊!我的祖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