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弱流弯折身子,一手扶在腹部,一手按着心口,露出苦涩笑意。
福元见此般,觉得天塌下来了,哭腔道:“哎哟,我的圣上哟,那北境王府莫非是什么不祥之地不成,圣上分明前些日子已好了些,怎么去了趟北境王府更严重了不说,还多出心口痛的毛病来……”
哭完了,他抹了把眼泪,“此回去徐阁老府上,却也不知那神医究竟是真的神医,还是空有噱头,不过徐阁老既以贵客之礼相待,想来是有几分斤两的,只盼神佛保佑,他能医好圣上,不然奴婢、不然奴婢……”
语毕,他又忍不住呜咽起来,却怕扰得圣上心烦,紧咬嘴巴并不哭出声。
圣上的命,怎么就这般苦呢,从八月开始,自打那世子爷进京以来,接连遭祸,莫非两人八字相冲不成。
沈弱流笑了笑,叹道:“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车转过一道巷子,停在徐府门前。福元揩干净眼泪,先跳到马车下,“圣上仔细点,奴婢扶着您。”
两人到了徐府门前,说明来意,小厮前去通报,徐府的总管是见过沈弱流几次的,知他是老爷的贵客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迎进门好生招待。
那神医恰巧在府上,总管叫人看了茶点,便带上门出去请神医来,并不在房间内多留。
徐攸喜好雅致,案头四时清供按时节变换,陶罐内斜插几支老松枝香味清苦,推窗便能见亭中适时花木。
沈弱流嗅见那股清苦香味,腹中略略平息。
等了不多时,总管带着一位约莫五旬年纪的老先生进来,给二人介绍一番便又带上门出去了。
房内只余下沈弱流福元主仆二人与那位久闻大名的老神医。
沈弱流打量着眼前这位老先生,并不拿架子,笑道:“老神医请坐,我早就听徐师傅提起您,今日方得一见……福元,斟茶。”
神医知眼前人身份尊贵,不卑不亢地行了个书生礼,才落座,“公子不必客气,神医二字老朽确实当不得,老朽姓谢,单名甫,公子称我姓即可。”
沈弱流倒不纠结于此,笑了笑,看了眼福元。
福元意会,躬身退出门外,又将门带上,守在门口。
谢甫见此,心下了然,也不等沈弱流开口,便从随身药箱中拿出脉案道:
“老朽先为公子请脉。”
“有劳谢老先生。”沈弱流将腕子搭在脉案上,心里却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任何法子总要试试。
试过了,才能真正放弃。
若是一番看诊下来诊出个顽疾绝症,他倒也不觉惊奇,太医署一百多位太医都是大梁的杏林翘楚。
他们不敢说的,眼前这位老先生未必敢。
谢甫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闭上眼睛,感受脉象……不过几息呼吸之间,他便将手放了下来。
面色遽变,颇为失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沈弱流。
半晌后,他拱礼道:“老朽试问公子是否从两月或者三月前便觉头晕眼花,食欲不振,偶有恶心乏力,贪睡疲惫等症状?”
沈弱流有些诧异,看向这位老神医,后者面色虽然如常,但却白得吓人,唇角胡须亦随着嘴唇抖动。
莫非真是什么不治之症?
此人明显比太医署那帮饭桶靠谱许多,沈弱流点头,
“谢老先生说得不错,我从约莫两月前便生出这些毛病,看了许多位郎中,但都说不出我到底患了何病,药吃了许多下去,却不见起色,近日症状越发严重,偶尔会觉得腹中刺痛……”
他看向谢甫,苦笑道:“还请老先生明示,我到底患了何种怪病?”
肉眼可见,谢甫脸色又白了几分,继续问道:“公子最近可有骑马等出游活动,而这刺痛症状是在此类活动之后才出现的?”
沈弱流点头,“是。”
谢甫继续问道:“公子近期可受过惊吓,有过度的情绪波动?”
沈弱流心下更觉这神医之名他当得,“是。”
遇刺之时,他便受了惊吓,至于情绪波动,他只要见霍洄霄那个混账一次,就要动怒一次。
谢甫嘴角胡子颤颤巍巍,迟疑道:“公子是否近日衣带渐紧,虽无食欲,但腰腹渐粗?”
沈弱流愕然,他自省,却是头回见这位老先生。
怎地他连此等福元他们近身伺候之人才会知晓的密辛都能诊看出来。
心下越觉这“神医”二字名副其实,忙不迭点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