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圣上请您进去。”
霍洄霄余光扫了他一眼,抬脚踏进殿内,过了层层落地罩,终于看见十二扇屏风前,沈弱流身着一件明黄常服端坐于桌案后,案上大大小小摆了一圈碗碟。
殿内并无其他人,只一个福元立在他身后。
沈弱流眼神扫过来,两人目光相接,又各自挪开。
霍洄霄也不见礼,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于沈弱流对面落座,笑了一声,“臣受了伤跪不得,圣上应当不介意吧?”
“爱卿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今日召你前来,只是简简单单用一顿饭而已。”沈弱流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不咸不淡道:
“这些菜都是朕特意让北境的御厨做的北境菜色,爱卿尝尝可还合胃口……福元,为世子爷布菜。”
霍洄霄懒散地后仰靠着椅背,唇角勾着丝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弱流看,从那双上挑的含情眼,到荷色薄唇,到雪白脖颈……最后滑落腰腹。
总觉得几日不见,这人眼角眉梢都带了丝欲说还休的风情,似乎长了点肉。
福元另拿筷子夹了些菜放在他面前的瓷碟中,沈弱流被他这无礼的目光盯得发毛,忍不住蹙眉道:
“爱卿尝尝。”
可惜世间万般风情殊色长在此人身上,霍洄霄也只会觉得像是披了画皮的鬼,一具空壳。
里面是没有心的。
目光从他身上挪开,霍洄霄嗅到了点什么味道,扫向临窗小几上,“臣怎么闻见一股药味,莫非圣上龙体违豫?”
小几上头搁着碗漆黑的汤药,若有似无地冒着几缕热气。
沈弱流一怔,不动声色道:“朕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有些难以入眠罢了,叫太医开了安神药吃着。”
霍洄霄意味不明哼笑了声,“圣上是不该睡得安稳。”他起箸,夹了筷子菜吃了。
“爱卿觉得如何?”沈弱流问道。
霍洄霄搁下筷子,这才扫了眼桌面,挑眉道:“看来圣上宫里这厨子不怎么样呐,做的菜也就这般普通水准。”
沈弱流刚松开的眉头又微微皱起,福元见状,夹了筷子菜放在碟子里,笑道:
“世子爷万莫说此话惹圣上伤心,这些菜可是圣上念着您离家千里,特意为您做的,虽比不得北境地道,却也是圣上的一番心意。”
霍洄霄嗤笑了声,直起身子盯着沈弱流,“臣叫圣上伤心了?圣上有心吗?”
沈弱流神色一滞,对福元道:“福元,你下去罢。”
福元看了眼咄咄逼人的世子爷,又看了眼文弱的圣上,欲言又止,却还是退出殿外。
殿内只剩下隔案对坐的二人,沈弱流自己夹了筷子炙羊肉,放在碟中,却不吃,“朕看北境王府中多处破败,陈设布置多有不周,想着从朕私库中拨了银子叫工部动工好生修缮一番,好待年底北境王世叔入京,爱卿意下如何?”
闻言,霍洄霄搁下筷子,盯着他半晌才道,“圣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弱流垂眸,“朕并无他意,此事本该在你入京前落到实处的,只不过朕那时无暇顾及。”
霍洄霄几乎要笑出声了。
往日的高高在上,今日的楚楚可怜。
往日的颐指气使,今日的温言软语。
他沈弱流这又是要唱哪出?
压下心头那股无端的烦躁,霍洄霄道:“圣上不必多此一举。”
他不再看沈弱流,亦不再动筷。殿内陷入寂静。
这时,沈弱流站起来,走到他旁侧,倒了盏酒给他,“北地的烧刀子,听闻爱卿喜好这口,朕叫人备了,你尝尝。”
霍洄霄没动,沈弱流亦不动,将那盏酒推过去,倾出一点洒在他荷色指尖上,就跟荷花瓣上沾了滴雨似的。
他身上的香气透过来,霍洄霄咬着牙,“北地的烧刀子三文钱便可卖一大壶,也难为圣上金枝玉叶晓得此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圣上怕是忘了,臣伤还未好,怕是喝不得酒呐。”
“朕倒忘了,爱卿不喝也罢,回头我叫福元送到北境王府去。”沈弱流道。
提起伤,他便朝霍洄霄肩头盯了一阵,又道:“爱卿的伤势如何了,朕送去的药你用了可还好?”
那道清润嗓音,就落在头顶,隔着不足寸来距离,能感觉到此人传来的温热体温。
裹着蜜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