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弱流面红耳热,忽而又想起一事,送到嘴边的果子又放了下来,并不看霍洄霄,只是问道:
“还有一事……南十二州总督,你觉着朕任命谁合适?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圣上是想问我萧渚河此人可不可用吧?”霍洄霄笑意不改,凝视着他。
沈弱流没否认,“嗯。”
霍洄霄盯着他半垂的纤长眼睫,忽而觉得喉咙有些痒,上下滚了两滚,
“我阿耶说萧渚河乃大将之才,只是千里马常伯乐不常有,此人臣以为可用。他与霍家是有旧交,但此人忠心不二,绝不是结党营私的宵小之辈,用不用,圣上定夺。”
这刻,牙忽而靠近了,俯身贴耳,几乎把沈弱流逼到角落,“沈弱流,你还是不信我呢……”
那股气息喷在脖颈,痒酥酥的,沈弱流缩了下脖颈,贴在车厢角落,被霍洄霄罩住,几乎都瞧不见身形了,
“我没有不信你。”他这刻竟然忘了自称,用了我,抬手轻轻推开压下来的人,“……你靠得太近了。”
霍洄霄没有在意,笑了声,回身坐直了,那双眼仍旧一瞬不瞬,几乎要将人脸上瞧出个花儿来。
浅眸亮晶晶的,没有掺杂一丝别的情绪。
就跟盯着主人摇尾巴的小狗似的。
沈弱流突然不知手脚往哪儿放了,生平头一回觉得失态,慌乱抬手,薄唇轻启,咬下一点果肉尝了尝……
嗯。
是挺甜的。
*
一场秋风飒飒过后,终于吹落了梢头的最后一片叶子。
转而入冬。
十一月的郢都仍旧不见天寒落雪,或许是年关将近,满朝上下却还在因南十二州的匪患争执不下,气氛焦灼,使人感觉不到寒冷。
内阁由徐攸总领,拟了状子拿到朔日朝上细议,为的是撤宁为珏南十二州总督,另擢他人之事。
撤是撤了,只是另启用谁却犯了难。
各部堂官各抒己见,其间呼声最高的是镜州总兵萧渚河,还有一个西南郡内的武将。
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萧渚河与北境霍家旧交已久,此番再将十二州兵权交于他,若霍家存了反心,后果不堪设想……议来议去,仍未有定数。
直到十一月五日,内阁提议,圣上首肯,下了懿旨送抵北境,擢镜州总兵萧渚河为南十二州总督,平定匪患,姚云江戴罪协助,即刻上任,不得耽搁。
至于宁为珏,只是撤职查办,按下不表。
对此定论,绪王爷未见动静,各部堂官便也不再说什么……就此盖棺定论。
*
入了十一月,郢都的天总是阴沉沉的,黑得更早,不过将过了戌时,福宁殿内便已掌了灯。
地龙烧得暖热,熏人昏昏欲睡。
沈弱流一袭绯服,斜倚在临窗的榻上打盹。
腹中胎儿已过了四月,现下算是彻底在他腹中扎了根,终于不再呕吐,沈弱流身子逐渐安稳,却还是容易饿,嗜睡。
问过神医,却说是正常症状,便也随它去了。
福元从外间进来,身后跟着一干提着食盒的宫女内侍,看着一样样搁在案上,才转到屏风后去,轻声道:“圣上,奴婢叫人布置好晚膳了,咱们用了再歇息。”
沈弱流缓缓睁眼,点了下头。
睡得脑子昏昏沉沉的,福元拧了帕子给他擦脸擦手之后才略觉清醒,于案前落座。
福元盛了碗汤给他,“正是进补的时候,奴婢叫司膳房炖了羊汤,冬天喝这个对身子好,圣上尝尝。”
只是碗清汤,汤色清亮,热气氤氲,上头飘着脆嫩的芫荽,不时散发香味……沈弱流将要下勺,却微微一怔。
福元注意到,忙又将碗接过来,“哎哟,司膳房这帮糊涂东西,竟忘了圣上自从有了身子便不食芫荽了,奴婢一时疏忽,圣上恕罪。”
“无碍,挑出来……”沈弱流笑了笑。
正说着,福元又重新盛了碗递来,“圣上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