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身形高大,鬈发浅眸,郢都异族人并不多,至于浅眸就更少有了,便猜出此人身份,旋即收起那点不悦之意,笑道:“您这位友人具体是何症状,贵客说与老夫听听便是。”
霍洄霄忖了忖,浅眸微眯,“……他时常腹部不适,略受颠簸或是见了荤腥会呕吐,有时也会说腹痛疲倦,这人娇气,成日身子也不好,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老者忖了忖,沉吟道:“贵客所描述的这些症状也算寻常,但凡人吃坏了东西,亦或是犯了暑热都逃不过腹部作难……不过,倒也先是有了身子的孕症。”他看着霍洄霄,行了个儒生礼,
“老朽斗胆一问,贵客这位友人是否为家中女眷亦或是女儿身?”
“孕症?”霍洄霄惊愕出声……今日若是沈弱流亲站在这儿,只怕听见这两个字都要奓毛怒斥庸医,当即下令拉出去砍头了。
他们是睡过。
同样他也两次亲身体验过了,虽然那张脸跟身子漂亮得不像话,但扒开衣服自个儿有的东西他可是一样没少。
实打实的男子。
即便是再做个百来回,也断不可能弄出个孩子来。
旋即他意识到是老者误会了,啼笑皆非,“不……不会,此人与我一样是男子,绝无可能是孕症!”
老者笑了笑,“如此倒是老夫想岔了,看病医人讲求一个望闻问切,不若改日贵客带着友人一同前来,老朽拿了脉才好断定。”
“……也好。”霍洄霄浅眸微眯,朝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穹,“改日有空我带他亲自来瞧瞧。”
老者略拱手,便转身继续忙去了,霍洄霄再留无意,便出了医馆翻身上马往北境王府去。
寒风猛地卷过,呜咽如厉鬼嚎哭,路边上人纷纷止步,裹着衣服骂娘,北境入了冬,十有八九都是这么冷,霍洄霄早已习惯了,跨在马上岿然不动,想着郎中那番话,心下疑窦丛生:
现下也并非八月酷暑,沈弱流再娇贵,这种时节也不至于犯了暑热去。
若说是吃坏了东西,太医院那些太医即便是再废物也不至于医不好这等小病。
这刻,他脑子里浮现出一点画面,沈弱流长了一层软肉的腰腹……那夜他没来得及退出来,弄进去了,晨间倒是烧了热水抱着昏迷不醒的人擦了一回,却也没做深度清理。
难不成真怀了?
寒风飒飒,卷席高空,吹人清醒,霍洄霄一声嗤笑。
娘的。
被竟郎中几句话魇住了。
沈弱流要是个女儿身,一夜有孕也不算玩笑话。
可他是个男子……怎么可能。
绝无可能!
霍洄霄从阴沉沉的天穹尽头收回浅眸,算了算时辰,猛一扬鞭,勒转缰绳,“驾——”
飞电抬蹄嘶鸣,马头骤转,朝向西边翊秋门驰侧,路人见那身玄色曳撒,猛兽补子,纷纷侧开避让,头都不敢抬。
*
戌正。
天色黑沉沉地压下来,风过林梢,如厉鬼哭诉,西郊深谷中,温泉水热气氤氲,尚且算是和暖。
霍洄霄一身玄衣,蒙面半跪在峭壁崖顶,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浅眸微眯朝下看谷中大朵大朵的“伊迪哈”……此番行动,带的全是狼营的将士,殿前司虽有他的人,却到底还是不如自家人用起来趁手。
周围林中,崖壁上,荒草中,全同他一般玄衣蒙面,隐匿于黑暗中,恍若阴司亡魂。
牙斯从崖壁下几步旋上,半蹲于霍洄霄身侧,悄声道:“公子,都安排妥当了,保证连只蚊子也休想飞出去。”
“嗯。”霍洄霄将狗尾巴草吐了,浅眸陡冷,“行动!”
牙斯点头,拢指呼哨,哨音清脆,划破寂静夜色,随后,寒刃乍闪,周围狼营军士得令一个接着一个拔出佩刀,从山崖上,丛林中,黄草间,俯冲向山谷中瓦舍房屋……
快若电光,迅如飞矢。
火光骤然亮起,染红黑夜,一时间,惊呼声,咒骂声,刀箭锵然,响成一片,混乱一片……
一盏茶后。
瓦舍正堂,霍洄霄扯下面罩,从旁侧拿了个竹椅,“啪”的一搁,大马金刀落座,浅眸含笑一扫堂中战战兢兢的众人,“哪个是管事的,前来回话!”
飞来横祸,一干人吓得不轻,随他话音抖得似筛糠,只有一个身着蓝色短打的中年人,虽与他人一般迫于刀剑跪着,却面色淡定,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混无半点惧怕之意。
霍洄霄打从一开始便盯上这人了,此刻目光也是朝向此人。